诸子百家之中,都有代表人物云集长安,一时长安城中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这些人无一例外求见汉王,汉王却概不接见。只是由礼部侍郎江牟,把这些人全部安置在了“天府学宫”之中,以礼相待。
汉国的统治进入了长安时代,大部分机构都随之迁到了长安附近,但有两个机构,汉王俱酒坚持不得更名。
其一就是汉国的最高军事学府:汉水军校;其二就是汉国的最高学术殿堂:天府学宫。
汉水军校与天府学宫,一武一文,浓缩着汉国崛起的沧桑与不易,坚持留下这两个名字,并永远保留下去,提醒汉国上上下下:创业艰难,来之不易。
诸子百家在天府学宫饱食终日,于是拿出看家本领,滔滔不绝地展开辩论。
所谓“文无第一,文人相轻”,诸子之间仍然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但辩论的主题只有一个:汉国崛起的正义性、正当性与必然性!
只不过,诸子都是站在自家学说的角度来论述这一主题,显示本门本派本学本说对于汉国必然崛起的预测,对于汉王天降神质的看好云云。
总之,本派学说先知先觉,未雨绸缪,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某尝言,汉王贵不可言……”
“吾师早曰:汉王必有天下……”
……
从刚开始的自吹自擂,到最后的互相攻讦,比如某学某说,曾于何时骂过汉王“残暴不仁”,某门某派某人曾言汉王“望之不似人君。”
百家之中,唯有墨家地位超然,只是埋头做事,并不参与这些无谓的争论。
阴阳家双邹,邹衍与邹奭再次搬出“五德始终说”:
“周乃火德,代周者必水。水德尚黑,天下之人,墨家最黑,汉王身为墨家钜子,安得不有天下?”
有别派学者不屑的攻击二邹道:“吾尝于稷下听先生高论,言道齐国东临大海,自有水德,缘何今日却变成了墨家水德?”
二邹被呛得灰头土脸,仍然不住辩解道:“月有云遮之时,人有障目之过,凡人岂可参透天机哉?故有一二失误,在所难免。”
道家的鹖冠子已经归附汉国,此刻他晃动着鹖冠,阐释了道家的治世观念:
“天下久乱,今得一统,此乃顺应天道之为,汉王厥功至伟。新朝至要者,治天下也。天下何治,自当休养生息,无为而治。”
……
诸子在天府学宫中,围绕对汉国和汉王的吹捧而大肆辩论,消息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实时传送到未央宫中,汉王看了,笑而不语。
端木仲敖道:“王上,诸子缘何前倨而后恭,与稷下之时,判若两人?”
汉王笑道:“无他,天下已定,大势所趋,自有诸子为朕辩经!”
自有诸子为朕辩经,显示了汉王的极度自信,也揭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当一个强大的力量崛起时,往往会有人为其构建合法性,即使其行为可能最初并不被广泛认可,甚至为人所仇视。
这种现象在历史上多次出现,例如清朝入关后,一些儒家学者为其统治合法性进行辩护。
天府学宫中,辩论还在继续……
名家新秀公孙龙也挺身而出:“世间万物,名实相依。‘天下’ 之名,绝非虚言,其义乃苍生福祉、社稷安宁。”
“今汉王荡平四海,戡定乱世,使百姓得安,生民得养,此乃以实应名,令 ‘天下’ 之名有其本也。”
“故名实既合,万世之基立焉!”
名家公孙龙的着名观点为“白马非马”,虽然按后世逻辑学来说具有开创性意义,但名家的辩论中,无不透露着“为辩而辩”的诡辩的色彩。
但今天,公孙龙能代表名家,从名家着名的“名实相符”观点出发,论证出汉国得国正义性的观点,令汉王大开眼界了。
端木仲敖更是对汉王“自有诸子为我辩经”的结论大为感叹,实力与话语权的关联,原来如此微妙。而世人的复杂性与多面性,也更令人迷惑。
同时也更清楚,控制舆论与意识形态的塑造,有多么重要。怪不得汉王当初抱住墨家大腿不放,其实也是在打造意识形态,逐渐形成统治理论啊!
小说家的代表虞翻站了出来:“在下虞翻,专记街谈巷议,道听途说,传讲食肆,以教大众。无大志向,只堪小说,故自命曰:小说家。”
小说家在诸子中向来是不入流的,故有九流十家之说,没有入流的那一家,就是指小说家。
虞翻这个街头说书的艺人也站了出来,还敢自命一家,诸子均现不屑之色。
虞翻继续道:“汉王之功绩,亘古无二。为使天下人皆闻汉王之丰功伟绩,小说家已经将汉王生平撰写成书,名曰《虎变》,取‘大人虎变’之意。”
有士人冷笑道:“虞翻,尔何人哉,亦敢乱言‘大人虎变’?村氓野人,几人能懂?真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大人虎变”一语出自周易的“革”卦,所以诸子都认为,大字不识几个的虞翻,也敢乱翻周易?真是可笑!
虞翻赔着笑道:“诸子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故我又取一书名《晋国绝地反击,收复韩赵魏》诸子以为如何?”
诸子哗然,这堪称战国第一长书名了,简直胡闹,于是轰虞翻下去。
虞翻一头大汗:“小子自知才识浅薄,故真心向诸子讨教书名,不如叫《叫尔弱国苟活,尔却逆天改命》?如何?”
众人大惊,这小子称汉王为“尔”,大不敬,于是群起而攻之,虞翻抱头鼠窜。
消息传回未央宫,汉王俱酒却非常感兴趣:“大礼请回虞先生,朕欲拜读其书。”
天府学宫中,一人头戴儒冠,衣袂飘飘,神情庄重走上台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窃窃之声四起:“儒家,孟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