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早朝。
众臣齐刷刷跪拜,接连三声高呼“皇上万岁。”
皇帝萧炎面色微沉,有些不耐烦,淡声道:“众卿平身。”
以太子为首的众臣,得令这才从地上起身。
皇帝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站在最前方的太子萧锦华的身上。
这熊孩子办事儿特么的也不行啊!
他这当父皇的都敲打他那么长时间了,这坤宁宫的人也没动静啊!
好歹应该来踹门,指着他鼻子一通臭骂,糟老头子太缺德。
结果甭说连面儿都没见着,连声也没吱一声。
他都怀疑这熊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孝顺,能够任由他捏圆捏扁了。
尽管皇帝的眼睛,快瞪的抽筋儿。
奈何站在首位的太子,根本未曾看向皇帝,哪怕是连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皇帝不禁气噎。
愤愤地瞪了自己身旁的喜公公一眼,这老东西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没看他心情不好,不想跟这些人在这浪费时间吗?
国事儿什么的,都是太子需要操心的。
早在半年前所有的奏折,都直接送到了东宫。
那些玩意儿,他眼不见心不烦!
喜公公只觉得自己后脖颈处,冷风嗖嗖地吹,下意识转头, 对上皇帝的死亡凝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怪不得他觉得冷,皇上估摸着此刻分分钟想送他一顿板子。
得了皇帝的眼色,喜公公立马儿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萧锦华唇角儿轻勾,这才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眸海深沉,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而皇帝没错过太子那似笑非笑的一眼。
儿大不由爹,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混小子能给他添什么堵。
他本以为太子要说些什么,结果刑部尚书百里奇却高举笏板,上前一步。
“启禀皇上,老臣有要奏。”
皇帝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儿,百里奇这个老不休,不开口则天下太平。
一开口几乎就意味着有人要掉脑袋,实在是麻烦的很。
他倒是不在乎谁脑袋掉不5掉,他只是没那个精力来掺和这些事儿。
费尽了心思,连坤宁宫的人一面儿都没见上。
所以他得合计正经事儿。
皇帝刚刚想开口:“早朝后百里爱卿上道褶子或者直接禀给太子即可,不必当众说了。”
但是太子仿佛能够看透皇帝一般,根本不给皇帝推诿的机会,比皇帝更先开口。
“刑部尚书只管说,但凡事关国运民生,父皇都十分重视。”
皇帝被一噎。
到嘴边儿的话,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
脸红脖子粗地,瞪了太子一眼。
这没心肝儿的白眼狼,整天就知道给他添堵。
别以为他不知道,一直中立的百里奇,早就是太子的人。
他懒不爱理朝政,但是不代表他糊涂。
就在皇帝一脸气哼哼的时候,百里奇丝毫未被帝王威压震慑,义正辞严地开口,直接将话锋对准了一脸伪善的襄王萧锦城。
“皇上近日臣收到了前江南郡守王冠之的血书,江南水患朝廷拨的一百万两赈灾款,经过层层盘剥,真正用到江南百姓的不足万两……”
百里奇的话让襄王萧锦城的脸上浮现一抹慌乱,瞬间又变得铁青。
这个该死的百里奇,接二连三的找他晦气。
那个油盐不进的王冠之,早就去陪阎王爷下棋去了,他竟然还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迟早寻个由头儿,定然弄死这只咬人的狗。
胸中憋闷,萧锦城一时没忍住。
“简直一派胡言,那王冠之因为赈灾不利,贪墨赈灾已经被本王当众处决,百姓高呼皇上英名万岁。
百里大人莫不是要逆天而行,替这般不忠不义的佞臣开脱。”
百里奇凉凉地看了一眼有些恼羞成怒的襄王,这龙生九子果然九子各不同。
襄王道貌岸然,中饱私囊,利益熏心,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不论是才华还是德行都跟太子没配。
想到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他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在这大殿上,给自己歌功颂德,百里奇胸中的愤怒喷薄而出,言语间尽是嘲讽。
“襄王殿下是自信过了头吧,若是臣告诉殿下,王冠之的家眷并没有全部都死,殿下……”
“你说什么?”
百里奇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锦城打断,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萧锦城赶忙解释。
“本王只是惊讶,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这种玩笑。”
整个大殿的空气,因为刑部尚书百里奇的话而凝固。
皇帝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眸中风起云涌,端起了帝王威压。
他虽然在私心上,对其他的儿子散养,意图使他们对太子构不成威胁。
他可以给他们尊荣、富贵,但是他绝对不允许他们成了溃败萧氏江山的蝼蚁。
“百里奇你将事情从头说来,若有半句假话,朕摘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父皇……”
“你给朕闭嘴。”。
萧锦城刚想开口便被皇帝怒斥。
对上皇帝那锅底灰一般的脸色,萧锦城不得不涨红了脸色噤声,同时心中的不安在疯狂扩张,手心儿也浸满了虚汗。
龙盛是他舅舅的得意门生,誓死追随他的舅舅,那事儿龙盛处理的十分隐秘,何况龙盛他娘还在他们手中,他是绝对没可能也没有胆量背叛自己的。
就在萧锦城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百里奇摘下自己的顶戴花翎,撩起裙摆径直跪了下去,一脸视死如归。
百里奇的举动,让宣政殿的气压瞬间低的骇人,落针可闻。
众臣虽惊骇,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无一不竖起耳朵想听刑部尚书口中的秘闻。
这已死之人怎么又能复活呢?
虽然有些大臣,平日里很不耻萧锦城的一些做法。
但是他们也不敢相信,这襄王能丧心病狂如斯,藐视圣听,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百里奇悲戚的控诉,字字皆是血泪,刷新了众人的底线。
“皇上,此事太子殿下早已知晓,殿下虽痛心疾首,但是为避免兄弟反目,皇上痛心,太子还是以一己之力压了下来。
江南水灾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饿殍千里,惨不忍睹。
国库拨下的赈灾款项,最后用于救灾不过万两,江南城前郡守王冠之写了数封数封求援信,皆被拦了下来,未能上达天听。
而其却被冤枉致死,全府上下六十几口人无一幸免,而襄王殿下派去江南的新任郡守,以武力镇压暴乱的灾民。
后来暴乱的事情,被民间编成话本子传了出来,太子殿下动用当地乡绅的势力,又从自己的私库中拿出十万两白银捐款,解了当地的燃眉之急,才得以平了暴乱。
但是谁曾想到,太子殿下的苦心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所有的功劳全部都落在了襄王殿下的头上。
老臣不服,但是碍于太子殿下的请求,老臣只能将愤怒咽回肚子里。但是近日当臣看见昔日好友的血书,臣不让其大白于天下,臣无颜苟活于世。”
说完百里奇高举血书,重重一拜,额头瞬间被磕破。
皇帝拍案而起,黑着脸走到萧锦城的身边,抬腿一脚踹在萧锦城的肚子上。
“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朕呐。”
“父皇你不要听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一定是有人嫉妒父皇近期对儿臣的重用,陷害儿臣,儿臣是萧氏子孙,又怎么会做那般猪狗不如,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萧锦城跪在地上,抱着皇帝的腿,百般狡辩,“父皇又怎么能凭借着一封真假难辨的血书,就冤枉了儿臣,让儿臣蒙受不白之冤啊。”
“畜生!”
皇帝又是重重的一脚。
“平日里你做的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你以为朕不知道,朕本以为你只是顽劣愚钝了一些,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没心没肺。”
冲着萧锦城吼完,皇帝又怒气冲冲地瞪向太子萧锦华。
“太子你眼里可还有朕,你当朕是个死的不成?
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储君你知情不报便也罢了,竟然还替他隐瞒,更加纵容了这个畜生,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见皇帝被气的脸色赤红,连带着太子都受到了牵连,众臣纷纷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皇帝咬着牙在大殿内绕着圈,息怒,他息个屁怒。
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走到百里奇的身边儿,“除了这封血书,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王冠之的女儿还活着,还有江南现任 郡守龙盛已经认罪伏法,这是龙盛的亲笔供词,襄王殿下囚禁了龙盛的娘,逼迫他不得不为襄王效力。”
皇帝看过血书和龙盛的亲笔供词,重重地将其砸在萧锦城的脸上。
然后眼神冷冷地瞪着他,携裹着腾腾杀意。
萧锦城瞬间被吓破了胆,眼神不自觉地往兵部尚书那儿看去。
兵部尚书李治跪在地上,冷汗已经打透了他的后背,他不明白太子明明将事情已经压了回去,怎么又让百里奇翻了出来。
他不信若是没有太子的授意,百里奇能如此擅作主张,为了王冠之而不管不顾?
突然间他想到了近日宫中贵妃和自家的良媛女儿的所作所为。
原来这是太子殿下的报复啊……
萧锦城眸色猩红地看了眼,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萧锦华,面色惨白地哼笑。
“太子果然好手段。”,虽然现在他处于劣势,但是他未必就会输。
他是皇子,皇帝再狠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只要他的舅舅还掌管兵部,只要那人顺利回来,那么他就还有翻身之时。
而太子萧锦华眼底情绪难辨,冷冽地睨了 萧锦城一眼,才开口带着三分讥诮三分薄凉。
“天作孽尤可说,自作孽不可活。”
太子的话音落下逼仄的大殿安静地可怕,连兵部尚书冷汗落地的“吧嗒”声都清晰可闻。
最后萧锦城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被皇帝幽禁在襄王府,日期不定,无召任何人不得探视。
龙盛虽被胁迫但是残害众多无辜灾民,被赐斩立决,以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