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跪在地上,瞧着脸色突然有些苍白的柳良娣,心中疑惑。
那天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几个家丁,据说当场就被杖毙,尸体丢在了乱葬岗。
他本想去刑部见上一见磊儿。
可是刑部尚书百里奇,那个老匹夫一句。
“太子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丝毫不给情面,便给他挡了回来。
本想买通些证人,在舆论上做些别的文章。
但是不知道怎么地,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激起了巨大的民愤。
他哪怕砸银子,去找当天的目击证人。
可是找到的也都是一些,直骂他活该的。
虽然自己嘴上放了狠话,说不管那逆子死活。
可是毕竟他只有那么一个独苗儿!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处死了他。
自己岂不是断子绝孙了!
那他筹谋这么久的计,又为了什么?
所以他豁出去老脸,在皇帝那跪了大半天的时间,气的皇帝跟他吹胡子瞪眼。
但是最后碍于情面,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本不想来这延华殿。
虽然他知道太子妃无宠,但是总归的太子正室,多少也会有些情分。
可是如今自家女儿被皇后罚了闭门思过,也是指不上了。
所以眼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这柳良娣。
“臣知道犬子罪大恶极,惹的良娣日夜惊虑,太子殿下惩罚于理于律都合情合理。
恳请良娣娘娘看在臣老来得子,只此一脉的份上儿,留那逆子一命。
老臣今后必严加管教,绝对不让他再做任何一件儿伤天害理的事儿。”
柳卿卿瞧了眼天上的大太阳。
这晒的又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加上她身上又疲惫的很。
所以不得不让慕容复起身进了殿。
进了殿她本是给慕容复赐座了的。
但是这慕容复却死活不坐,非得给她跪着,那便与她无关了。
爱跪便跪着吧。
“本良娣虽是有孕在身,但是没有丞相想的那么矜贵。
令公子若是只冲撞了本良娣,本良娣倒是可以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求太子爷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关两天教育教育便也罢了。
但是本良娣方才睡醒的时候,听宫人说了一嘴。
说太子爷已经下了令,要求刑部尚书彻查,令公子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尤其是涉不涉命案。”
柳卿卿虽然声线薄凉,但是她纯粹胡诌八扯。
在这非法治社会的古代,那些贵族的坑爹二代、三代,霸道横行,若是真追查起来,哪个身上没有几条人命。
就慕容磊那个德行,若是深挖,让他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
当然太子殿下并没有下这个令,她只是吓他一下而已。
何况他没那个胆子去问太子爷,百里奇更不可能买他的账。
通过上次跟贵妃的那个事儿,她便已经知道,百里奇是太子爷的人毋庸置疑。
柳卿卿瞅向跪在地上的慕容复,果然已经消了汗的额头,又有冷汗滑落。
慕容复也只觉得心底一凉。
若是太子当真彻查此案,只怕磊儿必死无疑。
“请良娣娘娘,在太子爷面前替老臣美言几句。”
慕容复说着又是重重的一拜。
柳卿卿眨了眨美眸,娇美的脸上有些犯难。
“丞相也知道,太子下令彻查令公子一案属于政事,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本良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容复沉默了片刻,瞧着柳良娣那微蹙的眉头,也不像是作假。
自己在横行官场这么多年,这柳良娣在他的面前,一举一动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何况以太子殿下的为人作风,哪怕再宠眼前这个良娣,也绝对不会容许她干政。
他又陷入了绝望。
柳卿卿睨了他一眼,恰在这个时候,明远从殿外进了来。
冲着她恭敬施了一礼,瞧了一眼地上的丞相,欲言又止。
柳卿卿勾了勾唇,“明远,丞相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良娣,太子爷派人回来说京畿营有要事,殿下实在走不开,中午不能回来陪良娣用膳了。”
明远顿了顿,又瞄了一眼丞相。
“殿下还说,良娣不可挑食,若是不好好吃饭,殿下回来可是要罚的,让良娣好好思量。”
全延华殿的人可是都知道,太子爷是怎么罚柳良娣的。
柳卿卿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般犯浑,让宫人传这种话。
而慕容复心中则是百转千回。
这般看来磊儿的最后一线希望,还是在这柳良娣的身上。
太子殿下是否回来用膳,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后院的人。
而太子的话里话外都是娇哄,这般盛宠,对于太子那般冷情的男人来说实属难得。
柳卿卿冲着明远摆了摆手,“本良娣知道了。”
说完她又看向慕容复。
“让丞相见笑了,太子爷眼下在京畿营,莫不如丞相去京畿营直接求求太子爷。”
慕容复眉头拧成了川字,若是他敢直接去求太子爷,他就不会在这跪了大半天。
眼下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求良娣救犬子一命,良娣有什么要求臣都可以答应。”
柳卿卿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丞相大人觉得本良娣如今这般,日子过得舒坦,太子爷又看重,还怀着太子爷的长子或者长女,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说白了她完全可以做一条无欲无求躺平的咸鱼。
但是当咸鱼也不耽误她薅羊毛啊!
尤其是只大肥羊!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搜寻了一些关于丞相的评价。
这慕容复早些年的时候,还有些政绩。
但是后来位及人相,便就膨胀了。
不断培养自己的势力,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如今倒是富得流油。
柳卿卿不禁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皇帝昏庸,竟然用了这种人。
而慕容复则是咬了咬牙。
“太子殿下盛宠良娣,良娣是什么都不求,但是良娣可以为太子殿下分忧啊。”
听着慕容复的话,柳卿卿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仍旧没有半分波澜,但是内心却有些兴奋,正合计着这条大肥羊该怎么烤。
“关键太子殿下从不跟本良娣谈论政事,就像京畿营有事儿,也只是说要事罢了,从不说具体。”
她故意提起京畿营,果然在丞相的眼中瞧见了一丝光亮。
“回良娣,臣也是在早朝上听说,北域军军饷不足,殿下此番去京畿营定然也是商讨此事儿。”
见慕容复挺上道儿,柳卿卿也懒得再跟他磨叽。
“军饷可不是一件儿小事儿,若是有人能替殿下分忧,殿下想必心情会轻松一些。
但是回头儿想想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最终不是还有国库吗。
听说上次江南赈灾殿下还动用了自己的私库,殿下大可以像上次一般。”
柳卿卿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太子爷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臣愿意为太子殿下分忧。”
慕容复大体上也听懂了,这柳良娣的意思。
此刻他的心底,却是汹涌澎湃。
他倒是低估了这柳良娣,给他挖了一个巨坑。
他不跳,磊儿必死。
他跳,只怕自己也是元气大伤。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贵妃吃瘪的女人,又岂会是一个善茬子。
柳卿卿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知道丞相大人如何替太子爷分忧?”
慕容复咬了咬牙。
“方才良娣娘娘也提起了,江南赈灾的时候,太子爷大公无私动用了自己的私库。
臣愿意从自己的私银中拿出一些银子,全当是私人捐款。
由良娣转交给太子爷,这样便不算是朝政,良娣说起这事儿自然不属于后宫干政。”
柳卿卿挑了挑眉,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累。
“既然本良娣有了由头儿跟太子爷说这个事儿,那丞相便回去准备吧。
上次太子爷据说动用了五十万两白银。
这军队需要供养的人口更多,丞相便回去准备一百万两吧。”
慕容复眼前有些发黑,这柳良娣简直是太黑。
上下嘴皮一碰,便坑了他一百万两白银。
只是他还没从这口气儿中缓了过来,柳卿卿又补了一句。
“黄金!!!”
她黄金二字还咬的特别清楚。
“丞相将这一百万两黄金折合成银票,什么时候送到了延华殿,本良娣便什么时候跟太子爷开口。”
瞧着慕容复吃屎一般的脸色。
柳卿卿也不怕得罪他,反正已经撕破脸,得罪的彻底,她还怕个毛线。
“还有别说本良娣没提醒丞相,若是等太子爷那儿查出了令公子所涉命案,只怕丞相捐款也没有用处了。”
她一脸无辜又给了建议。
“丞相若是舍不得或者有难处,本良娣这里还有一条路。
如今丞相正值壮年,与其捐这么多的军饷,莫不如重新再生个一儿半女,仍然可以光耀相府门楣。”
……
瞧着慕容丞相落荒而逃的身影,侍候在一旁的蝶衣和彩霞,笑掉了眼泪儿。
尤其是蝶衣,没忍住笑跌坐在了地上。
她家良娣简直是太狠了!
杀人诛心!
谁人不知,这慕容丞相多年前受了伤,伤了根本。
虽然那活儿功能尚在,但是这么多年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不正说明了事情吗!
要不然也不至于,将慕容磊惯成这般无法无天。
柳卿卿睨了眼两个笑的前仰后趴的丫头,掀了掀唇瓣。
“这个号练废了,又没本事再建个新的,那注定得拼死保旧的了。”
彩霞虽未听懂自家良娣的话,但是她不禁感叹。
自家良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不赖!
什么太子爷从跟她说前朝政事儿?
可是前朝哪件儿事儿,又是她家良娣不知道的呢?
用良娣的话说,前朝的那些瓜起来,她连话本子都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