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牵着柳良娣的手,从延华殿走出来的时候。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东宫门口儿。
直到被太子爷抱上了车,柳卿卿才发现,这车上别有洞天。
太子爷已经贴心地命人,将一切都准备妥当,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车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抓绒羊皮毯,洁白又柔软,光是瞧着就觉得顶舒适的。
一侧置了一张小案,除了放有切好的她喜欢的水果,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八角琉璃瓶,里面插了三两只淡粉的海棠,是她的最爱。
一张软榻置于另一侧,早已经收拾妥当。
银霜碳盆儿放在角落,碳火烧的正旺,车内温暖如春,舒适程度不比延华殿差。
辘辘的车轮驶过晶莹的汉白玉,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若不是这般,当真叫人是分不清在车上,还是房间里。
直到听不见了声音,柳卿卿便知道,他们已经出了皇宫。
马车外的喧嚣声逐渐入耳,柳卿卿耐不住性子,想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瞧瞧,这傍晚的街道,结果却被太子爷生生按了住。
马车很宽敞,她闹着小性儿,枕在太子爷的腿上。
满头墨发随意铺散在太子爷的月牙白蟒袍上,太子爷眉眼间浓情深种,修长如玉的指节轻抚着让他爱不释手的青丝,淡淡开口。
“待孩子落了地,孤许卿卿在别院小住三日。”
得了太子爷一诺,柳卿卿面露得意,抿唇偷笑,似一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惹人怜爱。
枕在太子爷腿上的人儿,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睡意渐浓。
朦胧间她没听见太子爷,似是问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话。
“卿卿你可信前世今生?”
“孤本是不信的,但是如今孤信了!”
“曾经无数次孤的梦中,有一女子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穿越汹涌的人潮,向孤走来,那一声殿下让孤放在了心上。
孤看不见她的脸,哪怕苦苦寻觅挣扎,仍旧不知那人是谁。
所以孤总是想剥开那层迷雾,看清她的脸,但是越是渴望,却越是模糊。
直到卿卿的那一玉枕,在一次的梦中孤看清了她的脸,梦中的惊鸿一瞥,艳了孤今生的难舍难别。
后来空渺大师告诉孤,那人便是孤永生永世的情劫,劫后方有余生与万代千秋。”
“但是孤告诉空渺大师,这一世谁若是阻挡孤爱卿卿,孤便杀谁。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哪怕得罪漫天神佛,血染江山尸横遍野,孤也要杀尽最后一个反对的人。”
“只要卿卿陪在孤的身边,哪怕负了满朝文武,舍了君临天下,弃了黎民苍生,为千夫所指,孤也在所不惜。”
“所以卿卿一定不要甩开孤的手,哪怕君临天下山河坐拥,帝王霸业枯骨峥嵘,都敌不过卿卿眉间的一点朱砂!”
看她绝世风华,太子爷眉眼如画。
……
大约小半个时辰不到,马车便平稳地停在南宫丞相府外。
因为太子爷是微服出宫,连德福都没有带,只堪堪带了两个影卫。
所以影卫并没有递太子爷的腰牌,只说明了有贵人要见南宫丞相。
丞相府的下人,匆匆进府禀报。
管家听后,面露疑惑。
自家相爷鲜少与人走动。
何况眼下这个时辰,天色已晚。
到府里拜访,多少有些不大合规矩。
影刃大人此刻又未在府里,自家的疯批相爷,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好巧不巧,今天也不知道又抽什么疯儿。
回院儿之前特意还下了令,哪怕皇帝亲自来了,都不许扰他。
这话说的属实大逆不道。
若是太尉他老人家在,保准怒斥一声逆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但是眼下谁都不在,他该怎么办?
管家一脸难色,急的原本就不少褶子的脸,更是皱到了一起。
本想让奴才出去打发了,但是想到下人说的贵人。
这万一是宫里的哪位,自己这般莽撞,只怕最后吃不了的得兜着走。
最后管家满一咬牙,匆匆迎了出去。
与其自己在这里瞎合计,莫不如出去看看贵人是谁也不迟。
管家迎到了门口,只见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已经下了马车,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睡眼惺忪的绝美孕妇从车上抱下来。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的原因,管家并未看清这男子的面容 。
只是光从这背影看来,就浑身透着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来头定然不小。
管家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又没能及时想起来。
只见被男人抱下车的女子,身着绛紫色的襦裙,简单地挽了个美人儿髻,两绺如丝绸般柔顺的墨发,自然的垂落在胸前两侧。
她容貌生的极美,秀目清澈似秋水,娇靥柔白如凝脂,即便是怀孕,仍旧是秋波湛湛妖娆姿,秋笋纤纤娇媚态,丝毫未有半分折损的美。
管家的视线,只顾着落在女子的天人之姿上。
直到男人转身,冰冷的视线带着似死亡的桎梏,落在自己的身上。
管家才蓦然回神儿,脸色惨白,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管家颤抖着身子,撑在地上的胳膊抖的厉害。
太子爷来了,那么旁边的那位便是——盛宠东宫的柳良娣。
自己是嫌弃活的太久了,竟然盯着柳良娣看。
还没等从太子爷的死亡凝视中走出来,想到府里的那个明远太监,管家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明远那太监,是延华殿柳良娣身边的大红人。
结果却被自家相爷偷了出来,拴了铁链镣铐在府里……
“太子爷,柳良娣奴才这便去通知,我家相爷……”
没等太子爷发话儿,管家连滚带爬的便想往府内跑,只是刚跑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娇斥。
“站住。”
柳卿卿全然将管家的反应看在眼里,这管家是想要回去通风报信儿。
她岂能如了他的愿。
管家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这老天爷都看不惯他家相爷这个嘚瑟劲儿了。
每天对那个明远小太监,颐指气使的,有些时候连他们下人都看不过去。
这不报应来了!
管家抖着腿肚子,又跪了下去。
自家的疯批相爷,只能自求多福吧。
只是还没等太子爷和柳良娣进府,突然间府内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柳卿卿提起裙摆便想跑,结果被太子爷揽住腰肢,直接腾空而起,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南宫辰傲的房间门口。
影卫首领暗一极会察言观色,一脚便踹开了房门。
当看清房间内的景象的时候,空气瞬间凝滞。
“你们在做什么?”
柳卿卿杏眸含怒,死死地瞪着房间里的登徒子——南宫辰傲,声音裹着寒霜。
瞧着被压下在南宫辰傲身下,紧咬着唇瓣,泪痕满面的芷怡,柳卿卿只觉得胸口发涨。
在太子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进了屋子,一脚将南宫辰傲从明远的身上踹滚了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南宫辰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眸紧闭,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柳卿卿捂着肚子,微微蹙眉的动作,让太子爷的心脏倏然悬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南宫辰傲的不正常。
“卿卿,哪里不舒服?”,太子爷难得脸上当众出现了焦急之色。
柳卿卿倚在太子爷的怀里缓了片刻,才卿卿地摇了摇头。
“没事。”
从太子爷的怀中出了来,走到仍旧保持落地时候姿势的南宫辰傲身边儿。
瞧着他不似作戏的模样,柳卿卿有些心慌。
“殿下南宫纨绔,不会这么弱一脚就被臣妾踢死了吧?”
而她的话,让原本眸光呆滞,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芷怡,也瞬间回神儿。
从软榻上爬了起来,跪在南宫辰傲的身边儿,颤着唇试探地喊了一声。
“南宫狗贼。”
只是南宫辰傲却无半丝反应,芷怡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直到暗一将南宫辰傲带去了寒潭,太子爷叹了口气才开口。
“他情毒发作了。”
柳卿卿拧起眉头,询问似的看向太子爷。
太子爷难得耐着性子解释。
“南宫辰傲在刚刚出生的时候,便被人下了情毒,此生断情绝爱方能不受情毒折磨。”
太子爷说着冷睨了,瞪大了眸子的芷怡一眼。
“情毒,只有在情动的时候才会会发作,剜心之痛。
南宫辰傲从小到大情毒从未复发过,直到遇到了这个小太监。”
太子爷的话说完,明远直接跌坐在了软榻上,袖子下的手紧紧攥起,指甲陷进手心儿里,整张小脸全然失了血色,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满眼复杂。
柳卿卿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求救地看向太子爷。
“那南宫辰傲的情毒可是能解?”
太子爷摇了摇头。
“至今无人知道情毒的解药是什么,他现在只能靠寒潭压制,以免体内的毒素逆行。”
明远看向太子爷,声音发颤。
“殿下,若是情毒不解,他会怎样?”
太子爷轻扣了一下柳卿卿的手心儿,然后才淡淡开口。
“情毒催发后,若是挚爱之人不在身边儿,每日会因情思郁集,而承受万箭穿心之痛,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心脉衰竭而亡。”
柳卿卿没敢看向芷怡,垂下眸子。
太子爷这满嘴跑火车,胡诌加八扯的本事真是愈发能耐。
差点儿说的自己都信了。
这是明摆着想把芷怡,和南宫辰傲送做堆儿啊。
正好自己也有此意。
既然一拍即合了,自己莫不如给太子爷点儿面子,夫唱妇随。
再抬起头时,姝色的小脸儿满是怒意,柳卿卿看向芷怡。
“南宫辰傲他咎由自取,明远你跟本良娣回宫。”
说完拽着太子爷的手,气哼哼地转身。
只是她一步还没迈开。
便听见身后的芷怡,跪在地上的声音。
“良娣,方才是误会,奴才跟南宫丞相之间清清白白,只是……”
“只是什么?”,柳卿卿的声音难掩怒意,冰冰凉凉,“本良娣跟你说,让你跟本良娣回宫,明远你难道要让本良娣说第二遍?”
就在明远进退两难,有些绝望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良娣美人儿,何必这般动怒?”
看着脸色苍白似鬼一般的南宫辰傲,柳卿卿嗤笑一声,向他走去。
“本良娣带自己的宫人回宫,难不成还得经过南宫丞相同意不成?”
姿容绝色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轻挑眉梢,嘴角儿扯出一抹嘲讽。
“南宫丞相有龙阳之好,但是本良娣的宫人没有。
今天本良娣要带走自己的宫人,于情于理南宫丞相都拦不住不良娣。”
一句龙阳之好,让南宫辰傲本就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好再明远速度极快扶住了他。
然后对上南宫辰傲复杂的眼神儿,他倏然又松了开。
柳卿卿在明远的眼中看了一丝心疼,还有一丝对自己的责备。
她垂下眸子,然后转身瞧向太子爷,轻眨了下眼睛。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乱打鸳鸯的棒槌不能让臣妾一人便当了。
原本已经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太子爷,这才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到柳卿卿的身边,揽住她的腰身,但是也沉下了脸色。
“南宫辰傲囚禁延华殿宫人,杖责三十,罚……”
太子爷的话还没说完,有史以来被一个奴才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
“求太子爷恕罪,是南宫丞相救了奴才,留在丞相府也是奴才自愿的,奴才愿意替南宫丞相受罚。”
“哦?也是南宫丞相身上还肩负着查办少女失踪案的职责,眼下打不得。”
太子爷话锋一转。
“那便打这个太监吧。”
南宫辰傲咬牙切齿地瞪着太子爷。
他这个太子师弟带着这个女人,今天是故意来给他捣乱添堵的。
但是眼下这柳良娣处处在理儿,自己憋屈至极。
突然间南宫辰傲嘴角儿,勾起一抹苍白的笑。
“少女失踪案需要少女作诱饵,但是女子胆子太小,明远这太监长的挺像女子,所以得跟良娣美人借用几天。”
明远:“……!!!”
柳卿卿本来还想再刁难南宫辰傲一下,但是太子爷发了话,直接准了南宫辰傲所求。
柳良娣不依,又提了一个附加条件。
那便是让南宫辰,傲签下军令状。
再给他七日为期。
若是仍旧不能破案,东宫门前一百个板子,一个都不能少。
直到上了回东宫的马车,柳卿卿还在心底骂南宫辰傲是个傻缺。
身边儿藏了个刑侦人才,还给人戴上了大金链子。
若自己还是现代的柳卿卿,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特么的她上去就给他一个大逼兜。
傻逼不是他的错儿,瞎他就罪该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