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8年12月27日)
失去了亲爱的人,失去了心爱的人,日子还是会过下去,而且注定要高节奏地过下去。
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废弃厂区的小房子里去,跟三个小朋友一起玩耍。欧文、薇薇安和埃粒米。这几个孩子就象有一种针的功能。每次见到他们,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眼睛,他的心就象被三根针扎着。更何况,两个女孩子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见到他就问:今天妈妈还不来吗你今天没有带妈妈来吗
后来,雨莲让埃粒米叫她妈妈,洛丽塔让薇薇安叫她妈妈。就在带三个孩子到厂区来四五天后,雨莲对埃粒米说:埃粒米,我是你的妈妈,从今天开始,我住在雨莲阿姨的身体里了。洛丽塔对薇薇安说:薇薇安,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妈妈,我住在洛丽塔阿姨身体里了。从今天开始,欧文就是你的亲哥哥。
埃粒米三岁刚出头,薇薇安大一些,应该已经满四岁了。
埃粒米用她生动的半边脸下方的嘴对雨莲说:真的吗你真的是我的妈妈
薇薇安展现着她满口雪白的小牙齿对洛丽塔说:你骗人,我妈妈比你好看。
埃粒米对雨莲说:你也是骗人的吧
可是,几天以后,先是埃粒米,后是薇薇安,真的开始叫她们俩妈妈了。
听到她们俩叫活着的两个女人为妈妈,她们的声音同样会扎他的心。
这种扎心的情况延续了好多天。直到他也习惯了。他甚至有了错觉,有时候雨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他真的见到了娜拉。有两次他甚至真的叫她娜拉了。
童城说:要不然我们俩就当爸爸吧。
他说:要当你当。你就当欧文的爸爸吧。
不是波历不愿意当埃粒米和薇薇安的爸爸,只是他想到她们俩的爸爸都是恶人,他的内心就会拒绝。
可是他有时候在这方面也有错觉。
下山以后,洛丽塔白天上班,晚上就睡在小房子里照顾三个孩子。每天天开始发亮的时候,雨莲从欢乐世界回来,接洛丽塔的班。洛丽塔就回到西面她自己原来的宿舍去洗澡刷牙,然后去食堂吃早餐,再然后到蜜蜂楼他们的实验室上班。
按雨莲的建议,她们白天不让孩子们到外面去,顶多中午的时候在她带领下出去晒晒阳光。晚上他们可以带孩子们到废弃厂区里去玩,但跟孩子们说好了,只能在偏离厂区主要大道的地方玩,不可以大声叫喊。
尽管这样,孩子毕竟是孩子。
有一次,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在奔跑中碰到了一根大管子,引发了管子里各种动物疯狂的排山倒海那样的奔跑,把他们都吓呆了,接下来,三个孩子都嚎啕大哭。那天晚上是他带着他们在厂区里玩,他赶紧挨个捂他们的嘴,抱着两个女孩子往小房子里去。洛丽塔也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跑了出来,抱起欧文往里跑。
可是,后来他们发现那管子里的动物们并不跑出来。欧文又试了一下,他是想吓唬那两个妹妹的,结果妹妹们哭了,他也跟着哭了起来。弄得他们又一次的手忙脚乱。有好几天,他们都不让他们走出小房间。后来跟他们说,出去可以,不能再碰管子了。
孩子是最能适应环境的人类。这话是他亲身的体验。
前几天晚上,他去得晚了,一进厂区就听到所有管子里那种排山倒海的声音。他赶紧往里面跑,却在小房子走出来的地方听见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把他们弄进房间里后,他对他们说:你们不怕也不行,再碰那些管子,真的就不能让你们出去玩了。
孩子们睡着后,他跟洛丽塔说:这些孩子也太可怜了,他们什么玩的东西也没有。
洛丽塔说:是啊。我也这么想,这里的超市里也没有任何玩具。可是,毕竟他们的安全最重要。
他每天都会到医院去看一下彼得。多半是中午,有时候是晚上,在他去废弃厂区之前。
彼得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一个人面对他的时候,会跟他说一会儿话,比如求他快点醒来,不要把他的话当音乐听,等等。
他每天也会找一下索娃。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她。找到她的时候,每天听到的也是一样的话。索娃显然很想跟他多聊聊,可是他真的没有时间。
他经常会在彼得的病房里遇见雨莲。她每天去医院的时间也不一样。
如果他走进彼得的病房里雨莲已经在那里了,那她一定是抚着彼得的手,在跟彼得说话。有一次他还看到她吻着彼得的脸,吻着他的眼睛和耳朵。
她知道他进来了,可是她仍然继续着。
这个画面他想起那部着名的武侠小说《多情谷之恋》。这应该叫桶底之恋,他想。
更多的时间,他是浸没在他和洛丽塔的实验室里的,有时候也会在查尔斯和罗西的实验室里,也去姆文巴和比特利丝、萨丽的实验室。
他和洛丽塔都是每天一早就走进实验室。几乎每天晚上,他从废弃厂区回来,也会直奔实验室。
他们在三头猩猩、六只猴子身上做的实验一直在小范围地起伏着,也可以说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更谈不上突破。
也许跟多能细胞的属性有关系,1系列的猩猩和猴子,即三体混合液里的多能细胞为平滑股细胞、从而造成半边脸畸形的那几个,几乎没有动静,或者说总是在那里反复着。2系列和3系列的猩猩和猴子总是起伏太大,倒置过度了,他们赶紧正置,它们体内的细胞指数总是到10和11之间才能稳定下来。
之前做巨细胞病毒和猴痘病毒的实验的教训,那个过度的成功导致彻底的失败的教训,不仅体现在动物身上,而且在木兰姐的身上也体现了出来。那个教训太惨痛了。以至他们始终不敢放开,更不敢轻易把现在的实验成果用在三个孩子的身上。
直到一个月前,也就是说在11月底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讨论下来,查尔斯说:我们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目的就是治疗孩子,不试怎么知道会怎么样我们步子小一点、慢慢地试吧。至少这几个月来我们知道了一点,如果三倒过了头,我们还可以在来得及的时候重新三正,正变正转正置。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个幅度,终于决定开始在孩子们身上做临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