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有种直觉,兴许她再仔细找找,兴许还能找到第二封。
果然,在书封折角的一侧,她发现了。
还是一张拇指大小的爱心,不过,它是黑色的。
同之前的那个相较,还真有“黑白配”之感。
名字也让云起眼前一亮。
“
诗似的爱和“诗的忏悔”
1770年10月,歇德随友人访问斯特拉斯堡附近的乡村萨森海姆的一-个善良好客的牧师之家.在这里,他和牧师的小女儿弗莉德丽克发生了热烈的恋情。歌德这样描述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印象:
剃那间,她走进门来,这时,真好象在这个田舍的天空升起了一颗最娇美的明星。两姊妹都还是所谓德国式的打扮,而这种已过时的民族装束同弗莉德丽克却特别相称。一条不到脚踝的镶边的白色简裙下面,露出她那双特别秀丽的小小的脚;加上一件白色紧身马夹,一条黑绸短裙,使她打扮得既象乡村姑娘又象城市小姐。她身材苗条,步态轻盈,显得无挂无碍;她那分外纤柔的脖子,托着那俊俏的脑袋,上面扎着一条金黄色大辨子.她那乐滋滋的蓝眼睛认真地顾盼着,美丽而微低的鼻子自由自在地在空中嗅着,仿佛世上不可能有任何叫人发愁的事存在。她的手:臂上挂着一顶草帽。这样,在最初相见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她的全部幽雅和娇美而心花怒放了.(《诗与真》第10卷)
吃饭时,弗莉德丽克坐在歌德身旁,象小喜雀一样以喃喃细语向歌德描述各种有趣的事物,晚上,他们又手挽手地在月光下的旷野里散步谈天.歌德不断地把她及她一家同英国作家哥尔斯密1766年出版的小说《威克菲牧师传》中的人物作对照,后来并和她谈起这部小说。两人情投意合,难舍难分。玩了几天后歌德回到斯特拉斯堡,接着就开始了频繁而热情的书信来往.歌德不断地造访萨森海姆,无拘无束,谈天说地,接吻戏谑,跳舞狂欢,结伴出游,陶醉于乡间自然之美,“享受那儿清澄天空的光辉,肥沃大地的壮观,和煦的黄昏,温暖的夜。”歌德在开初曾担心那个跳舞师的大女儿鲁仙德的诅咒会应验,怕自己的吻会给弗莉德丽克造成灾难,但沸腾的恋I情很快使他打消一切顾虑,他说:“在弗莉德丽克身边我感到无限的欢说,我谈笑风生,意兴洋溢,机智幽默,踌躇满志,而对她的情感、尊重和倦恋又使我的举止很有分寸.她也一样,坦率,爽朗,体贴,健谈,同时向我吐露真情。我们似乎只是为了聚会而活着,只是为了对方而活着.”他们真挚地发誓相爱不渝。
这欢乐的恋情,加_上赫尔德尔的文艺观的影响,使歌德在这段时间写出了着名的抒情诗《萨森海姆之歌》和脍炙人口的《五月之歌》.正是在《五月之歌》里,歌德把对自然的美的歌赞和对人的美的歌赞,把爱情的渴求和事业的追求统一在一起了:
在我眼前,
大自然何等灿烂!阳光普照!原野欢笑!
在每个枝头上,花几竞相开放,从灌木丛里,
无数的声音歌唱.
人人喜悦,,个个欢畅。
啊,大地,啊,太阳!啊,幸福,啊,希望!
啊,爱情,啊,爱情!美如黄金,有如清展那山上的云!
你庄严地祝福这清新的原野,这繁花似锦的整个世界。
啊,姑娘,姑娘,我是多么的爱你!你的眼睛多么明亮!你又是多么的爱我!
就象那云雀,
喜爱歌唱和穹苍.就象那朝花
喜爱大气的芳香。
我爱你爱得
热血沸腾,
你给我带来了青春,欢乐和英勇。
去谱写新的曲调,去编排新的歌舞。只要你爱我,就永远幸福!
然而,“谱写新的曲调”的事业追求同“美如黄金的爱情”却未必能始终统一,要拥抱“整个世界”的诗人毕竟不能永远满足于情人的拥抱,萨森海姆乡间的天空也渐渐无法容纳感应着狂飙突进的呼唤而展翅飞翔的苍鹰。弗莉德丽克-家的斯特拉斯堡之游,更使歌德体会到农村田舍长大的弗莉德丽克姊妹同城市文化的距离。歌德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情:“我终于看见他们动身回去了,我的胸中象是落下-块大石那样。”他为自已和弗莉德丽克的爱情关系而渐渐不安了,他心中产生了“这种使人陶醉的爱情....会领我们到何处去”的疑问,他想道:“这样的盲目地灌注的青春的爱情,可用黑夜里发射的炮弹为喻,弹丸循着一条轻柔发光的直线上升,直至天空的星辰之间,甚至象是在那儿停留一会,然后循着同一的路线,只走相反的方向,落下来,到末了,破坏了它落下的场所。...我对于未来已昏昏然看不清楚,而光阴的流转和种种迫切的事务的压力又使我无暇分心顾及.”(《诗与真》第11卷)终于,理智促使歌德中断了这场恋爱,虽然:感情上“依然醉心于过去的风流韵事“,仍然频繁地互相通信。1771年6月歌德在弗莉德丽克家中跟她痛苦地告别。8月他通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后,就回到法兰克福家中,回家后歌德才给弗莉德丽克写了诀别的信。这给弗莉德丽克造成极大的创伤,这个无辜的可爱的姑娘终身未嫁.
这也是歌德第一次完全由于他自己方面的原因而给爱他的人带来痛苦,他为此深深自责,痛;悔不已。在近半个世纪后,当他已六十岁时,他还写道:“弗莉德丽克对于我向她诀别的信的复信使我心碎了,...我这时才第一次感觉到她所遭受的损失的严重,总找不到弥补它、甚至减轻她的痛苦的办法.她始终在我的心目中出现,我老是觉得我是失去她了,最糟糕的,就是感到这回的不幸是由于自己的不可饶恕的薄幸.格丽琴是给别人逼走,安妮特是她自己抛开我,而这回却是我破题儿第一遭要负疚了。我创伤了那最美好的心,直刺到它的最深处,这样子,一种享受惯了的欢畅的爱情失去之后,阴郁的懊悔的日子是极其苦痛的,极难堪的。”
于是歌德又把这种爱情经历和感受化为文艺形象,进行“诗的忏悔”(PoetischeBeichte).他说;“与弗莉德丽克的诀绝使我痛苦不安,这时候我又照向来的做法,乞怜于诗歌艺术。我继续做我习惯的诗的忏悔,为的是通过这种自责的惩罚来得到内心的赎罪。在《葛兹》和《格拉维果》中两个玛丽和两个充当她们恋人的负情郎,可以说就是我这种悔恨反省的结果。”1773年10月歌德托友人把一本《葛兹》捎给弗莉德丽克,并.附言说:“可怜的弗莉德丽克看到薄幸郎被毒死时,会得到些许安慰.”歌德写的被许多音乐家谱成百种以上歌曲而成为世界名歌的《野蔷薇》--诗,也正是这种忏悔之作:
少年看到一朵蔷薇,
看得非常欣喜.,
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少年说:“我要采你,荒野的小蔷薇!”
蔷薇说:“我要刺你,让你永不会忘记,我不愿被你采折.“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野蛮少年去采她,荒野的小蔷薇;蔷薇自卫去刺他,她陡然含悲忍泪,还是遭到采折。
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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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些作品,再加上《浮士德》中浮士德导致甘泪卿悲剧的描写,主要表现了歌德对弗
莉德丽克的负疚和忏悔,那么,在《维待》中,作家把弗莉德丽克化为了可爱的艺术形象永志纪念。这也是与《维特》有关的所有女性真人中除夏绿蒂外唯一以真名进入作品的形象,而且《维特》中的弗莉德丽克也是乡村牧师的女儿。不仅如此,在绿蒂的形象中,在关于维特对绿蒂的爱情的描绘中,都随处可以感觉到歌德同弗莉德丽克相爱的影子。歌德是在同鲁仙德和埃米莉两姐妹的恋爱瓜葛后,离开城市去到农村认识了弗莉德丽克的;小说中,维特是在同两姊妹发生瓜葛后,离开城市去到农村才结识绿蒂的.歌德同弗莉德丽克相见的农村即她家的所在地叫萨森海姆,维特所去的农村则是绿蒂的家的所在地,叫“瓦尔海姆”,歌德在写到这个地名时专门加了一-个注:“读者不必费力去寻找这里提到的地方,我认为有必要把原来的真名改换了。”很显然,“瓦尔海姆”就是“萨森海姆”的更名。维特同绿蒂的爱情就是在这个乡村的环境中发生的,歌德在《维特》中描写的维特同绿蒂相爱时陶醉于其中的良辰美景,春花秋月,清泉浓荫,山林原野等大自然的美妙,多是歌德同弗莉德丽克共享的萨森海姆农村景物。更妙的是,小说中维特第一次看见绿蒂时,她穿的是“白净朴素的衣服“,同歌德第一次,见到弗莉德丽克的白色农家衣着相:似。同时,歌德与弗莉德丽克谈到的《威克菲牧师传》,也被移作绿蒂同维特的话题。此外,无论是夏绿蒂●布甫的丈夫当时的描述,还是留下的照片本身,都说明夏绿蒂●布甫的外貌是并不十分美丽的,《维特》中对绿蒂的风姿绰约的迷人美貌的描写,在很大成分上与弗莉德丽克才更相称。因此我们可以说,《维特》中的绿蒂形象在相当程度上也来自弗莉德丽克,歌德同这位农家少女的爱情,同《维特》的创作有十分密切的关系。歌德把维特同绿蒂交往的环境放在乡村决不是偶然的。
”
云起一挑眉,巧眼撇了她们一眼,又想起什么。
自顾自,在书封中,又找了起来。
“
……
苍茫暮色中的孤星啊,你在西方闪耀着美丽的光,你从云中抬起你闪光的头,庄严地走向山冈。你眺望荒野,在寻找什么?狂风已停,远处传来山间激流的轰鸣。滚滚波涛,在远方的巉岩上嬉戏。黄昏的蚊虫,成群地飞在田野上,嗡嘤作声。你在寻找什么,美丽的星光?你微笑着缓缓而行,快乐的波涛围绕着你,冲洗着你的秀发。别了,宁静的光!显现吧,你莪相心中壮丽的光!
莪相之光辉煌地显现。我看见我已故的好友,他们聚集在洛拉平原,像在往昔的日子里一样——芬加尔来了,像一根雾气蒸腾的柱子;周围簇拥着他的英勇的武士。瞧!那些游吟歌人:白发苍苍的乌林!魁伟的利诺!可爱的歌手阿尔品!还有你,柔声怨诉的米诺娜!——当年,在塞尔玛城堡30举行赛歌,我们个个一展歌喉,那歌声好似阵阵春风拂过山冈,吹得那窃窃私语的小草不时地低头哈腰,自那以后,你们,我的朋友们,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呀!
这时,娇艳无比的米诺娜走出来了。她目光低垂,泪花盈眶,浓密的秀发随着不停的山风飘动。英雄们听到她优美的歌声,无不感到忧伤;因为他们常常看到萨尔迦的坟墓,他们常常看到白净的珂尔玛幽暗的住房。珂尔玛孤独地留在山冈上,唱着悦耳的歌。萨尔迦答应前来却不见踪影,四周已笼罩在茫茫的夜色中。
珂尔玛独自坐在山冈上,请听珂尔玛的歌声:
珂尔玛
夜已降临!——我独自一人,被遗忘在狂风暴雨的山上。风在群山中呼啸。激流咆哮,从山崖上直泻而下。没有一间茅屋可供我避雨,我这个被遗弃的女子被困在了山上。
月亮啊,从云里出来吧!黑夜的星星啊,显现吧!让一道光,引我走到那个地方,我的爱人狩猎困倦后就在那里休息,他那松了弦的弓就放在他身边,他的几只犬躺在他周围喘气。我只好在杂木丛生的河畔,独自坐在山崖上。激流在轰鸣,狂风在怒吼,情人的声音我一点儿也听不到。
我的萨尔迦呀,为什么迟迟不来?难道他忘记了他的诺言?这儿就是那块山石,这儿就是那棵树,那儿是哗哗流淌的激流,正是我们相会的地点。你答应,天一黑就来到这里,唉,想必是我的萨尔迦迷了路,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愿随你逃离,离开高傲的父亲和兄弟!离开这些高傲的亲人!我们两家是世仇,但是,哦,萨尔迦,你我却不是仇敌!
哦,风啊,请你稍停!哦,激流啊,请你静一静!让我的声音越过山谷,让我的浪游人听到我的呼唤。萨尔迦!我来了,我在呼唤你!树和山石就在这里!萨尔迦,我的亲爱的!我在这里,你为什么迟迟不来?
看哪,月亮已升起,洪水在山谷中闪闪发光,灰色的巉岩在山上矗立。但我看不见他站在山巅,他的猎犬也没有给他报信。我不得不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下边,在荒野上躺着的,到底是谁?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兄弟?——哦,你们说话呀,我的朋友!他们不回答。我的内心是多么恐惧!唉,他们死了!他们的剑,在格斗中,已被鲜血染红!哦,我的兄弟呀,我的兄弟!你为什么杀死了我的萨尔迦?哦,我的萨尔迦呀!你为什么杀死了我的兄弟?你们二人都是我的亲人呀!在山上比武场的数千人中,你是最英俊的豪杰!在战斗中,他是令人丧胆的武士。你们回答我呀,你们听着我的呼喊呀,我的两个亲爱的人!唉,他们永远也不会再作声!他们的胸膛像泥土一样冰冷!
哦,从山上的巉岩,从暴风雨肆虐的山巅,说话呀,你们死者的灵魂!你们说话呀,我决不会害怕!——你们已去哪里安息?在大山的哪个岩洞里才能找到你们?——在狂风中,我听不见微弱的语声;在山间的暴风雨中,我根本听不到缥缈的回应。
我坐在这里悲叹,我以泪洗面,等待天明。我的死者朋友,你们挖掘墓穴吧,但我不来,不要把它填平。我的生命正在消失,像一场梦,我怎能留在世上,苟且偷生!我愿和我的朋友们住在此地,傍着山岩,日夜倾听激流的轰鸣。每当夜幕笼罩这山冈,风掠过这荒野,我的鬼魂就要伫立在风中,为我朋友的死哀号。猎人将从他的小屋里听见我的声音。这哭诉他们怕听又爱听,因为我的声音甜蜜,我是在哀悼我的朋友,我的两个亲人!
这就是你唱的歌,噢,米诺娜,托曼的柔媚艳丽的女儿。我们为珂尔玛流下了眼泪,我们的心悲伤难忍。
乌林怀抱竖琴登场,为我们献上阿尔品的歌。阿尔品的歌声美妙动听,利诺的心洋溢着热情。但是他们已经长眠在斗室里。在塞尔玛已经听不见他们的歌声。曾有一次,乌林打猎归来,那时英雄们都还健在。他听到他们在山上赛歌。他们的歌声婉转悠扬,但哀怨忧伤。他们悲悼这最杰出的英雄莫拉尔的阵亡。他的心灵像芬加尔的心灵一样高尚,他的剑像奥斯卡尔的剑一样无敌——但是,他倒下了。他的父亲痛不欲生,他姐姐的眼里泪如泉涌,崇高的莫拉尔的姐姐米诺娜泪水盈眶。她在乌林歌唱之前下场,犹如西方的月亮在预感到暴风雨将临之前,把它美丽的头脸隐藏到一片乌云的后面——我弹起竖琴同乌林一道伴随这悲伤的歌唱。31
利诺
风过雨停,天已放晴。云儿正在消散,时隐时现的中午太阳匆匆照着那座山。山上的河流,映射着红光,在山谷里向下流淌。流水啊,你潺潺的声音,实在甜美,但我听到的歌声更动听。这是阿尔品的歌声,他在哀悼死者的英灵。他的头因衰老而低垂,他的眼睛已哭得红肿。阿尔品,杰出的歌手!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沉寂的山上?你为什么哀歌如号,那歌声像林中的风,像远方拍岸的浪?
阿尔品
利诺呀,我的眼泪是为死者而流,我的歌是为墓中长眠者而唱。在山上,你身材魁伟;在荒野的男儿中,你格外英俊。但你也将像莫拉尔一样倒下,悲悼者将坐在你的坟头。山巅将把你遗忘,你松了弦的弓将摆在大厅上。
莫拉尔呀,你奔跑如飞,像山间的野鹿,你勇猛惊人,像夜间报警的烽火。你的愤怒像风暴,你在战斗中挥舞的剑像荒野上空的闪电。你的声音像雨后山洪咆哮,像远方群山的雷鸣。多少人死在你的剑下,多少人在你愤怒的火焰中丧生。但是,当你从战场上胜利归来时,你的额头看上去又是多么平和。你的脸,像风雨后的太阳,像静夜里的月亮。你的心胸,像风停后的湖水一样平静。
现在你的居室那么窄小!你的住处那么阴暗!我看你的墓穴长短只有三步,哦,你呀,你以前多么伟岸!青苔遍体的四块墓石是对你的唯一纪念;一棵落叶的树,一根高高的在风中低语的枯草,向猎人的眼睛指明,这就是膂力过人的莫拉尔的坟墓。没有母亲为你哭泣,没有少女为你洒下爱的眼泪。生你养你的人不在了,那个莫格兰的女儿已经死去。
拄手杖的人,这是谁?他白发苍苍,已经年老体衰,他的两眼哭得通红,这是谁呀?噢,莫拉尔,这是你的父亲!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曾听说你在战斗中的威名,他曾听说敌人已四下逃窜。他已听说莫拉尔的光荣!啊,他就没听说儿子身负重伤?哭吧,莫拉尔的父亲!哭吧!但你的儿子再也听不见你的哭声。死者已经沉睡,低低地枕着泥土。他永远也听不见你的哭声,你的呼唤永远也不能把他叫醒。哦,什么时候才是墓穴里的清晨,向沉睡者发出命令:快苏醒!
别了,最高贵的人,你战场上的征服者!但战场上永远也见不到你的身影!你那利剑的光再也不会照亮昏暗的森林。你没有留下儿子,但你的名字永远留存在歌唱中。世世代代的后人都会听到你的英名,都会听到战死沙场的莫拉尔的英名。
英雄们放声哀鸣,最凄厉的是阿明肝肠寸断的哭声。他想起,儿子死的时候正当青春年华。卡莫尔,那位遐迩闻名的加尔木尔的统治者,坐在阿明的身旁。
“阿明你为什么哭得这样悲伤?”他说,“这里有什么让你泣不成声?这悠扬的歌还不够温暖人心、愉悦灵魂?这歌声如薄雾,从湖上升起,笼罩着山谷,滋润盛开的鲜花。但太阳又显出了它的威力,薄雾消散无余。阿明,戈马岛的统治者,你为什么这样悲伤?”
“悲伤!我的确万分悲伤!我悲伤的原因层出不穷。卡莫尔呀,你没有失去儿子,你也没有失去正在花季的女儿。柯尔加勇士还活着,最美丽的姑娘安妮拉也安然无恙。哦,卡莫尔,你的家族繁荣兴旺;但阿明却是我家的最后一条根。哦,道拉,你的床是那样幽暗!你正在坟墓中昏睡不醒!——你什么时候醒来,唱起你的歌,让你美妙的歌声回荡?刮起来吧,秋风!劲吹吧,呼啸着掠过这昏暗的原野!咆哮吧,林间的激流!在橡树的梢头怒吼吧,暴风雨!哦,月亮呀,穿过断裂的云层,不时地现一现你苍白的脸吧!让我忆起我的儿女遇难的那个可怕的夜吧,勇猛的阿林达尔倒下了,可爱的道拉也离开了人世。
“道拉,我的女儿,你多么美!美如富拉山上的月,白如飘落的雪,甜如维系生命的空气!阿林达尔呀,在战场上,你的弓无比强劲,你的长矛快如闪电,你的目光如波浪上的雾,你的盾如暴风雨中的火云。
“战功显赫的阿马尔来了,他向道拉求婚;不久道拉就爱上了他。朋友们满怀希望,等待着他们的佳期。
“埃拉特,奥德加尔的儿子,愤怒了,因为他的兄弟死在了阿马尔的剑下。他来了,扮作一名船夫。他的小船在波涛上飘荡,他的鬈发因年老而变得灰白,他的脸严肃而安详。‘最美的姑娘,’他说,‘阿明可爱的女儿!在不远处海洋里的一座陡峭的岩岛上,红红的果实正从树上向这里张望;阿马尔就在那里等待着道拉。我到这里来,就是要带着他的爱人越过白浪翻滚的海洋。’
“道拉随他去了岩岛。她呼唤着阿马尔。但除了山岩的回声,她听不见一声应答。‘阿马尔,我的爱人!我的爱人!你为什么让我这样害怕?听着,阿尔那特的儿子!听着,我在这里,呼唤着你的是道拉!’
“叛逆埃拉特抛下道拉,狞笑着逃向陆地。她扯着嗓门,呼唤她的父亲和兄弟:‘阿林达尔!阿明!难道你们谁都不来救你们的道拉?’
“她的喊声从海上飘过来。阿林达尔,我的儿子疾步下山。他追捕猎物一向凶猛,现在,箭在他腰间响,弓紧握在他手中,五条青灰色的猎犬紧随在他身边。阿林达尔看见那个胆大包天的埃拉特正在岸上,便擒住他,把他捆在橡树上,紧紧地勒住他的腰身。从风中不停地传来被缚的埃拉特哀哀的呻吟。
“阿林达尔驾起孤舟,破浪越海去救道拉。阿马尔也愤怒地赶来,他拉弓射出一支灰翎的箭,箭声响处,已射中你的心脏,哦,阿林达尔,我的儿子!丧命的,不是埃拉特那个叛逆,而是你!小舟到了岩岛,他却倒在岸边断了气。哦,道拉,你兄长的鲜血就流在你的脚边,你呀,你呀,大哭一声,几乎窒息!
“海浪击碎了小船。阿马尔跳进大海,不知是去救道拉,还是自寻一死。山上刮来一阵狂风,霎时海上波涛澎湃,阿马尔沉了下去,没有再浮上来。
“我独自一人,站在海浪拍击的山岩上,听着我女儿的哀号。她大声呼号,连连不断,但她的父亲无力救她回岸。我在岸上站了整整一夜,在朦胧的月光里望着她,我听见她整夜都在呼喊。狂风大作,暴雨拍打着山坡。黎明来临之前,她的声音业已十分微弱。她去了,如同晚风在山崖荒草间消散。她死了,是巨大的悲痛导致她气绝身亡。留下来的只有我阿明一人。逝去了,我那战火中的英豪!倒下了,我那少女中的骄傲!
“每当山间暴风雨来临,每当北风掀起恶浪,我便坐在雷雨轰鸣的岸上,望着那块可怕的山岩。我常常在月落时看见我的儿女的幽灵:他们时隐时现,和睦而悲哀地一起徜徉。”
绿蒂泉涌般的泪水,稍稍缓解了她心头的压抑;但她这一哭,却使维特的朗诵停顿下来。他把诗稿抛在一边,抓住绿蒂的手,哀伤地痛哭起来。绿蒂把脸俯在另一只手上,用手帕捂住双眼。二人的心情万分激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