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恙脸色铁青,她连忙上前:“江伯父这是何意?”
江秋绪却是忽视了云无恙伸出的手,他从容不迫道:
“佑理年纪尚小又不能分辨是非,如此再和云小姐胡闹,成何体统?我这辈子已然是不中用了,陛下忌惮江家,小姐又与柳家婚约在身,再这样下去,小姐难道是要置我儿于死地吗?!”
云无恙皱眉,她执意去扶江秋绪:“……伯父言重了,无恙会掂量好分寸的,还请您先起身……”
江秋绪却是大喊了一声:“云小姐!”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微一咬牙:“小姐真当陛下查不出云府走水的事?还是陛下不想查?如今边疆不稳,大朔几番起兵攻打,柳大将军为何还被困于京中,没上战场,云小姐全然不知吗?!”
云无恙好像被抛入了冰冷的深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已经开始忌惮防范他们两家了吗?
她瞬间皱起了眉头:“江伯父慎言!此乃家国大事,断断不可议论!若是隔墙有耳,恐怕你我的脑袋马上就要掉了!”
“听起来云小姐也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摄政王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头发已然白了一半,双眉斜飞入鬓:
“我只当求你一件事,我老了,佑理年纪还小,家中再无兄弟,恳请云小姐高抬贵手,放过佑理这孩子,不要让他卷进这漩涡之中,这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
“云小姐聪慧,并不是看不出佑理倾心于你,只不过几日后你与柳家独子成亲……”
“又该让我儿怎么办呢?”
“……”
云无恙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江伯父,我扶您起来。”
江秋绪沉声:“若云小姐不答应从此与我儿不复相见,我只给你跪着求你罢了。”
云无恙闭了闭眼,心中疲惫又无助:“……知道了。”
“若这样就能保大家平安,我答应您。”
江秋绪这才起身,膝盖不太灵活又踉跄了一下,云无恙恭敬的把他扶起来坐下才点头:“那无恙便告退了。”
江秋绪看着她:“多谢云小姐了。”
“……”云无恙欲言又止,还是决定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愿闻其详。”
“不必再把佑理拘在府中了,他这么大的少年正是好玩,以后我只躲着他就是了,别让他郁闷。”
“……是。”
云无恙才出门,就见外头淅淅沥沥下着秋雨,十分凉衬。
果然,怪不得语文阅读中有什么借景抒情,这场秋雨也算是下的合时宜,云无恙苦笑一声。
耳边江秋绪的话还在回响,突然云无恙被一个下人叫住了:“云小姐,公子差我给您送伞,让您不要着凉。”
云无恙:“……”
她有些无能为力的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多谢,你叮嘱你家公子,好好养伤,伞就不必了,我先走了。”
“哎?”
那小厮就这样看着云无恙护着头冲进了雨里,身影轻巧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云无恙对江佑理并没有男女之情,对他只有对弟弟的疼爱,就算没有疼爱,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长大。
如今被人避之不及,她第一次有些犹疑自己云家嫡女的招摇身份到底是好是坏了。
在别人眼里她是何等风光,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有般配至极的夫君,还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受到举国祝福。
只是,这桩婚约,从始至终有人问过她的意思,容她拒绝吗?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是乱世,乱世终归是乱世。
乱世中人永远都不得善终。
云无恙淋了一场雨,第二日就发了高烧。
“阿嚏!”
她倚在床上,一脸苦涩:
“爹,您能别给您女儿瞎喂药了吗?我没烧死也让你毒死了。”
云追忆瞪了她一眼:“还敢多嘴?这是张大夫亲自抓的药我亲自看着煎的,你赶紧给我喝!”
云无恙怕她爹气坏了身子,连忙接过了碗:“好好好,您消消气,我喝,我这就干了!”
云追忆一边看着她一边数落:“你说你,啊?你说你,多大了还耍小脾气淋雨?你当自己是仙女啊?淋场雨就能飞升?!”
云无恙苦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我心情不好脑子糊涂了嘛,我以为淋场雨不碍事的!”
“不碍事个屁!”云追忆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边温柔的给她掏了块蜜糖出来解苦一边口下不留德:“你还真把老天爷当爷了?人家可没把你当亲孙女疼!”
云无恙的鼻音重重的,她糊里糊涂的和云追忆撒娇:“爹,我错啦,您别生气。药有霜卿她们看着呢,秋天了天凉,您也得照顾好自己啊。”
云追忆捏了捏她的脸,滚烫,真是又可气又可怜:“死丫头,你好好的爹才能好好的!你就不能学学你妹妹,长欢一直在房间里画画练字,没一日出去混作的。”
云无恙难受脑子反应的也慢,她点头道:“是,看到长欢这朵祖国的小花长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枯萎了……”
云无恙稀里糊涂说了一堆,云追忆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叹了口气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行了,你还是赶紧睡一觉吧,本来就不精再烧傻了呢。”
云追忆办置好一切刚掩门离开,就听身后霜卿道:“老爷,柳公子来探望小姐。”
云追忆回头,只见柳消闲站在身后,他长身玉立,见了云追忆妥帖行礼:“伯父,我来看看无恙。”
叫的倒是亲切。
自从上次云府走水一事,云追忆对这个女婿倒是另眼相看,他端着岳父的架子淡淡道:“难为你有心,只不过小姐刚刚睡下。”
“我只想看她一眼。”
云追忆大抵知道为何云无恙越来越不抵触柳消闲,大概是这男子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干净,如松如竹,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得到云追忆的准许后,柳消闲便轻声走进了云无恙的房间。
他来到那人床头,那人正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貌似睡的不真切。
她眉眼清冷如月色朦胧,睫毛低垂,神情满是可怜。
原来安静下来是这副样子。
柳消闲不自觉的伸了手,去贴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