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瞿灵,一旁的采苓叹息道:“小姐今日都没去成胭脂铺子,怪可惜的。”
霍予兮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天说道:“我也没想到瞿妹妹来,改日再去吧。”
霍予兮觉得今日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的伤心,难过,也并不心急,想要去看望他。若是放在年幼之时,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肯定会满心心疼地问候一遍。自她回府后,面对昔日的人和事,发现身份让人相隔千里。索性不敢再踏出一步,生怕引起不必要的口舌。
紫葡萄样的淡紫色紫藤花挂满藤椅,坐在下面,迎着白色的月光,春风袭人洒下一股浓郁的花香。春风有些倦人,轻吹而过,花雨洒落,霍予兮伸手携起一抹花瓣,鼻尖轻嗅叹道:“往昔半卷繁华落尽,裸妆凝目落花魂,梦依旧,寒声岁,陌上花开难寻归,可懂落花碎?”
正在想着,霍予兮原本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开,看了看远处轻声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男子纵身一跃,飞身而下。负手前行,无形中花瓣落了几许笑道:“姑娘怎知有人?”
霍予兮倚坐在摇椅之上,望着远处的海棠书微微笑道:“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能避开霍府的暗卫公子果然好本事。”
男子向前迈了几步,站在一旁说道:“姑娘过奖了。”
霍予兮踮着脚尖身子轻微晃了晃问道:“不知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男子轻声道:“听闻萧家夫人来过,不知是何事,特来问寻。”
霍予兮摇着摇椅柔声道:“萧府过来做什么,我如何得知?霍府的事我祖母自当做主,公子这番本事,不如去问问萧家。”
“我听闻萧府已经下了帖子,霍姑娘可知?”
霍予兮点了点头:“自然知道,不过这与公子何干?”
男子戴着面具,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只淡然道:“我听闻兵部尚书有几子,其中次子与晋王往来甚密。”
霍予兮停了脚尖,转头说道:“公子可是来提醒我的?只是我好奇为何公子这般好心?上次因棋局相识便帮了我一次,这次夜里前来又来告知与我。”
男子沉默一阵,漠然道:“姑娘多虑了,我只不过不齿于晋王的行事作风,所以特来相告。若姑娘不信,便忘了吧。”
霍予兮抬起身子,走到面前,抬眼看了男子,只见男子的眼中浮现着她的身影,她身后的海棠树,还有不远处的月光。有些疑惑地问:“就这样?”
男子看着她,今日的她不似往日,一头乌丝倾泻,头上只绾了一支白玉青簪。脸上并未施粉黛,只留着些蔷薇花的芬芳。暖风一春,熏得醉人。男子看到如玉的清秀面颊点了点头道:“嗯。”
霍予兮若有所思,原本低着的头又抬了起来,男子见状便动了动身子,霍予兮朝着他的胸膛闻了闻说道:“我总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男子身子向后挪了挪,似有些心虚说道:“姑娘说笑了,我前几日第一次见姑娘,姑娘觉得我熟悉,不知熟悉的那个人是谁?可是姑娘重要的人?”
霍予兮蹙了蹙眉道:“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不过是有缘之人罢了。不管什么原因,还是要谢谢你。若是没有人,我大哥也不会这么幸运。”
男子清了清嗓子道:“你大哥文采斐然,即便没有我,以后也能有个好出路。”
霍予兮点点头,表示很肯定他这一番话。忽然想到自己屋中的绣线,咬了咬嘴巴低声道:“端午节前一天,你可在御轩阁?”
男子低头看着她,霍予兮转了脸过去,男子笑道:“姑娘可是有事找我?”
霍予兮鼓了鼓气说道:“是有事,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你有事就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男子负手而立说道:“我在,那日我同姑娘说过,若是有事,尽管去那里找我。”
霍予兮舒了口气小声道:“我省得。”
男子侧了侧身子道:“今日我话已带到,姑娘还是回房吧,告辞。”说完,便脚尖一点,身影随即消失在夜里。
霍予兮看着远去的背影,转身回了房。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事,不禁嘴角轻咧,带着些许满足闭了眼睛。
次日,霍予兮起了个大早,准备弥补昨日的遗憾。采苓也早早的准备着银子,想要在街上肆意购买一番。
霍予兮叮嘱了江燮,以防有什么变故,又特意安排人手周身护卫,才放心地出了门。
霍予兮觉得今日心情格外愉悦,便走到一家酒楼点了些酒菜,自顾自地看着台前的戏台子。
正吃着,便听见一旁的人言语甚是轻浮,嘴巴中还时不时地吐着唾沫:“容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听说你可是府上得了名不得了的乐娘,不在家听曲儿跑这来干嘛?”
这人口中的容公子名叫容复,是谢太师的外甥。这些年仗着自己是谢太师的外戚,京城中横行霸道。不少酒楼中都欠了银两,遇见谁家小娘子出落娇嫩,必要出言调戏一番,各个青楼他都是常客。虽然惹众人怒,但谁也不敢出言顶撞。
容复吐了口中的残渣,似有不耐烦:“别提那贱人,昨日我本来和周大人一同吃酒,吃到一半,这贱人竟然弹断了弦。惹得周大人不悦,害得我酒没吃好。这贱人倒也识趣儿,后来给小爷跪下磕头。小爷看得起她,想着若是从了我这事也就过了 ,谁知道这贱人抵死不从,伤了我。我就剁了她的手指头给她发卖了。”
那人一听笑着说道:“呦,这乐娘胆子可真大,还敢伤了您。这可是六指乐娘,您把她卖了不是可惜了么?”
容复把腿一抬,胳膊一支说道:“这有什么,那贱人本就哑巴,在府上也无趣儿,养她做甚?”
那人连忙起身倒酒,说道:“容公子说的是。”
霍予兮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碍于是在外面,也没发作。只是振臂一动,生生的放下筷子,声音比平时高出许多,惹得旁人纷纷看来,霍予兮并没有看周围,只是静静地说了句:“小二,来壶清酒。”
一旁的容复只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看向一旁,发觉身旁的女子甚是娇柔,一时之间情难自禁,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走到面前,倾身而坐。一支胳膊放在桌上,一支托着下巴笑道:“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不如让哥哥陪你如何啊?”说完,便伸手去搂她的腰。
霍予兮连忙站起身,反手够到容复的手腕,陡然一动,只见手腕处‘咔’的一声脆响,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容复的表情瞬间扭作一团。霍予兮不慌不忙说道:“你太吵了,影响本小姐用膳了。”
容复也顾不得此时的疼痛,托着手腕怒道:“你敢伤我?你可知道小爷的舅舅是谁?”
霍予兮冷笑道:“我管你舅舅是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你这番作为到了御史台参一本,你舅舅也要连坐。你逼良为娼在先,调戏良家女子在后,如此行径如同狗彘一般,还敢在这里乱吠。”
众人一听,发现这女子竟然辱骂当朝太师的外甥,有些人流露出了钦佩的神情,但更多的是为她担忧。
容复忍着疼痛,向外喊着:“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小贱人给我绑了?”
众人一看,面面相觑,倒是有个忠心护主的大步向前,伸手碰到霍予兮的手臂,霍予兮见状,连忙抬起左手反制,拽到桌上。另一只手快速拿起筷子,狠狠戳向那人的手,只见那人瞬间手掌鲜血直流。
江燮见状,连忙随着几个暗卫持刀向前,众人一见发现这女子身边竟多了些侍卫,也不敢自作主张。
江燮问道:“小姐可要动手?”
霍予兮摇了摇头:“不用,这里是京城。不宜动手,你们退下。”
江燮应声侧立身后。
只见酒楼中嘈杂一片,正当门前的巡卫经过,连忙喝道:“何人在此聚众闹事?”
众人一看,惊动了官府,便都失声退下。只留下容复在鬼叫:“你来的正好,这贱人刚刚对我出言不逊,不仅伤我,还伤了我手下。今日若能拿了此女,回头我定要告诉我舅舅,给你个一官半职。”
侍卫一看,疑狐问道:“你说她伤了你和你属下,可有证人?”
容复一脸愤怒道:“这周围的人可都看见了,不信你问。”
侍卫走上前来问道:“姑娘,他可说的是事实?”
霍予兮点了点头:“不错,是这样。只不过是他先对我言语调戏,末了还要辱我清白,无奈之下自保而已。”
侍卫一听,连忙转头说道:“是这样吗?”
容复把头扬的老高,有些恼怒说道:“是又怎么样?大不了把我抓起来,我看你要是进了牢还有没有办法出来。”
侍卫眉头一皱转身对着侍卫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将人带回衙门。又转身对着霍予兮说道:“姑娘也烦劳走一趟,若是真的冤屈,定有衙门为你撑腰。”
霍予兮抬眼瞧着一众,便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与你走一趟。只是还望官爷容我家下人回去告知一声,恐家父担忧。”
侍卫一听,发现这女子口齿清晰,说话有条不紊,便言语多了些客气:“既如此,待交代好,姑娘便随我去。”
霍予兮叫了江燮说道:“回去告诉我哥哥一声,我这几日会在衙门。哥哥知道了,自会解决,让他别担心。”
江燮有些犹豫,担心问道:“小姐可要告诉老爷?”
霍予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告诉我爹,我哥哥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我并没伤及无辜,衙门不会用刑。”
江燮点头沉道:“是。”
霍予兮转身对着侍卫说道:“我已经嘱咐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