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予兮进了暖阁,翻身躺在床上,不知怎的,或许是委屈,又或者这些经历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心中只觉得疼痛难忍,像是一把刺刀狠狠地剜向自己的心脏慢慢地流出血来,喉头酸涩难忍。掀开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失声呜咽,只见那一团覆盖的被子在隐隐的颤抖,软枕上一片湿润。
胤承走至床边,头一次见她如此伤心,顿时心慌不已,连忙抱住那一团抖动的身躯,喉咙难以压抑哽咽道:“是我不好,你不要哭,我最怕见的就是你的眼泪。你若是有气,你就打我骂我,你……你别这样。”
霍予兮只是自顾自地裹在被子里,双手紧紧地握着被衾的一角,久久不能平静,也不置一词。
胤承见她不说话,内心焦灼,索性伸手去掀开被衾想看看她如何,霍予兮感知到他的动作,便又用了些力气,喉咙有些喑哑干涩,哭声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胤承忙声关切道:“纨纨你让我看看你,你这样我难受。”
霍予兮沉默以对,半晌道:“我不是一个好的人,你也不必在这受我的气。我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还请殿下让皇上收回成命,这样也省了日后的许多麻烦。”
胤承将那软被衾抱在翻身抱坐在怀里,紧了手臂低声道:“这次是我的错,不管如何,既然你心里有我,我是绝对不会让父皇收回成命的。你不要说这些气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旁人远远不及的。”
霍予兮在被子中被团的结实,弓着身子怒道:“你走吧我说了我不想见你。你在这我也不会理你,我要休息了,你若是无事就回去处理政务。”
胤承低首道:“你若不想理我就不理,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能看见你我就安心了。我就在旁边待着,待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再同我说话。但是你别赶我走,就这么走了我回去也不好受,还不如在这看着你。”
霍予兮闷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要躺床上。”
胤承托着她轻放在床上柔声道:“你若是想休息就休息,我在一旁看着你,不打扰你。”
霍予兮转身背对着他,许是哭的久了便睡着了。胤承见被衾里没了动静,便轻轻掀开被子看她一脸的泪痕,鬓角还胡乱地贴在面颊,眉头紧皱嘴唇微抿,胤承心疼地看了看,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喃喃道:“是我不好。”
霍予兮睡了大概一个时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疼,伸了伸胳膊和腿,才想起来之前还在同胤承生气,便转过身子看了看,发现胤承还在旁边似是睡着了。
霍予兮轻轻起身欲要到另一边,胤承拉着她的手睁开眼柔声道:“纨纨,你醒了?”
霍予兮忙扯回自己的手道:“你怎么还没走,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理你。”
胤承拉着她支起身子歉声道:“我想看着你,等你不生气了我再走。”
霍予兮冷眼道:“你还是快走吧,在我这也是受冷眼。我现在好好的在这,我可没资格生太子殿下的气,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就不在这儿了。”
胤承忙抓着她的手蹙眉道:“纨纨,如何才能不生气,若是你还这样,今晚我也只能住在这儿看着你了。”
霍予兮冷笑道:“殿下非要在这就在这儿,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还有事,先走了。”随即瞥了一眼拂袖而去。
胤承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语,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虽然以往生气自己还能唬住她,这次看来真是气的不轻,竟然这样说她都无动于衷。若是能打两下出出气自己也是愿意的,就怕她这样不理不说没表情的。
霍予兮的怒气似是没消,出了门便想着出宫去。随即停下脚步想起现在自己已经是太子妃的身份了,不能随意出宫,又想着胤承还在殿内,自己竟然不知道去哪里避着,恼怒不已。
平白地被怀疑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想去的地方都不能去,好在现在不是寒冬腊月,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被冻死在外面?
自己能去哪里呢?想来想去只有芙蓉榭那边没什么人,诺大个皇城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生气了都不能随便走动,越想越伤心,一时之间呼吸滞胀,似是又口气堵在胸腔吐不出来,一时之间脑子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很快,路过的宫女见了太子妃昏倒,连忙叫内侍公公和侍卫送让人通知了胤承,胤承闻之连忙去找,只见霍予兮脸色苍白,双手没什么温度,还穿着今日走之前的那身衣服,胤承胸中疼痛难忍,眼眶酸涩,连忙命太医诊治。
只见太医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沉默不语,随即低头垂首躬身说道:“太子妃应该是怒火攻心肝气郁结,加之最近身心俱疲所致,只是太子妃这脉象臣是在觉得不解,似是体内有些许毒素,不止一种,臣不敢乱开药房,否则万一冲突了后果不敢设想,现在唯有等着太子妃醒来,恕臣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胤承闻言合目沉声道:“下去吧。”
太医连忙退下生怕胤承治罪,忙不迭地出去了。
胤承缓缓睁眼,兀自压抑着眼里的雾气,抬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那脸颊今日早间分明如菡萏一般白中透粉,嘴上还是如芍药一般的胭脂,不过一日,脸上生生没了血色。
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仿若冰凉到极点,冰到了胤承的心尖,胤承轻吻着她的双手,低头闭着眼,喉头中似有一口气堵在中间,久久不能呼出来。低声道:“纨纨,都怪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不理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好起来”
胤承的头埋在床边,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良久抬头看着她,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回想起之前她那些恶狠狠的眼神,没有规矩的乱打乱踢,眉心微动,鼻尖一酸,低头吻着她的脸,感觉怎么吻都不够。紧贴着她的脸颊,一滴泪落在眉宇之间。
半夜,胤承趴在床边似睡未睡,眉头紧锁,一直牵着她的手生怕她半夜醒来自己全然不知。采苓进了暖阁见状担忧道:“殿下还是先歇息吧,我还在旁边候着。若是小姐醒了,我就去喊殿下,殿下还是保重身子才是。”
胤承支起身子道:“你出去吧,本宫看着她。”
采苓看了看叹了口气,出了门。
不知是几更天,外面是小顺子提醒道:“殿下,天快亮了,可要回去了,今日还有早朝。”
胤承松开手,似是不舍,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下了早朝再来看你。”随后又叫来采苓吩咐道:“若是她醒了,告诉她下了早朝本宫就过来。”
采苓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小姐一醒来我就差人告诉殿下。”
胤承起了身子,转头看了看她,心中思量了一番遂出了纨延宫。
五更天了,宫墙内外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纨延宫的花开的极为艳丽,和此间的沉沉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由于胤承一晚上都在纨延宫,此时的内监和侍女无不惶恐,生怕牵涉自己。
日头正好当空,彼时的天艳阳晴好,霍予兮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紧闭的双眸艰难的睁了睁,似是没什么力气,半晌才睁开,俄顷环视了床梁,随即抬了抬手,采苓见状连忙大喜,走到床边忧声道:“小姐可算是醒了,奴婢赶紧告诉殿下,昨日殿下在这守了一晚,说下了早朝过来。”
霍予兮微蹙着睫毛,有气无力道:“你不用告诉他,他若是来就说我不见,你让他莫要再来。”
采苓一脸急切,问道:“可是小姐生殿下的气?奴婢瞧着殿下昨日可是着急了,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小姐,您不若就原谅殿下吧,昨日我可是看在眼里的。我让殿下回去休息,殿下也不回去。”
霍予兮垂眸,面上没有血色,喉咙有些干涩,低声道:“我渴了。”
采苓连忙拿起茶盏倒了一杯水喂了她,随即道:“昨日太医说您体内不止一种毒,不敢乱写方子。您来说,我来写,去太医院给您抓药熬上。”
霍予兮摇了摇头,头撇到一侧道:“我这是气的,吃几副汤药养着几天就好了。若是看了他保不齐又得犯病,你就别让他进来了,我不想见。”
采苓一脸为难,看了看霍予兮,只觉得她对殿下实在是太狠心了,想到胤承昨日的照顾当真是于心不忍。几番思量便道:“小姐既然不想见殿下,那奴婢去说一声,但是总这样不见面,终归是会寒了心的。小姐,你不若再考虑考虑,殿下就是太在乎小姐才这样的。”
霍予兮轻叹一声:“他是太子,现在对我上心又如何,他日我总有寒心的一天。一时的上心又算得了什么?今日能疑我几日不见我,若是日后怕是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他能不见我,我为何不能不见他?”
采苓一时之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些宽慰的话,知道霍予兮的脾气便也没多说,默默地退出了殿门让人准备了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