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点到即止,客套地问道:“阿发,你们这么早过来,还没吃早餐吧?”
任发回神,笑着回道:“路上吃过东西了。”
“那你们接下来有事要做,还是直接回任家圩?”
“听说林老爷请人来林家岭舞狮唱戏,热闹得很,等一下去趟林府,我们在村里凑凑热闹。”
林鸿闻言笑道:“既然你们一家有安排,我就不留你们了。今天阿江忙得很,下午要去县城、府城拜年。”
一听这话,任发不好赖着不走了。相比林老太爷,林老爷这位“现管”的帮助更大。
任发起身告辞:“世伯,二位伯娘,我们先走了。”
“世伯,二位伯娘,告辞。”
“慢走。”
“婷婷,我们走。”
任婷婷逃出彩衣的“魔掌”,很有礼貌地说道:“伯公,二位姆婆,婷婷走啦。”
白敏儿笑道:“有空来家里玩。”
“嗯啊。”
任妻牵起任婷婷的小手,跟着任发离开竹园。
到了竹林外,任妻忍不住八卦道:“老爷,那位大伯娘和二伯娘看着好年轻,她们年纪不大吧?”
任发回头看了眼竹园,低声说道:“大伯娘二十来岁,二伯娘十八岁。”
“比我还小啊。”任妻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林老太爷人老心不老,也是个风流人物啊。”
任发羡慕道:“林老太爷洪福齐天,返老还童,你看他那面相和精气神,根本就不像个六七十岁老人的样子。”
“还老还童,以前以为是假的,现在信了,也不知道林老太爷是怎么做到的。要是有灵丹妙药,恐怕无数人倾家荡产都会来买。”任妻幽幽说道,心头涌起丝丝渴求,她年纪不小了,再过些年人老珠黄,容颜不在,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期许和奢望。
任发眼中精光闪烁,“林家一飞冲天,一日胜过一日,势不可挡,我们任家比不了,老老实实伏低做小,逢年过节过来拜访,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吗?我看二位伯娘和林老太爷很喜欢婷婷,老婆,以后你多带婷婷来玩。”
任妻乐意为丈夫分忧,“我听老爷的。”
任发抬手揉揉任婷婷的小脑袋,突发奇想道:“林老爷有个六岁大的宝贝儿子……”
任妻和他同床共枕十多年,岂会不知道丈夫的打算,又意动又迟疑道:“孩子太小了吧?”
任发反应过来,“这事以后再说,不着急。老婆,婷婷,上车吧。”
“爸爸,我们要去看舞狮了吗?”
“等见了你林叔父就去。”
“林叔父,林伯公,他们都姓林,是一家人吗?”
“你林叔父是伱林伯公的儿子。”
“那他们为什么不住一起呢?”
“你林伯公喜欢安静。”任发怕爱女问个没完没了,把她抱上马车,吩咐车夫道:“去林府。”
“是,老爷。”
竹园前院花厅,林鸿三人也在谈论任发一家,彩衣赞道:“婷婷长得好可爱哦,又乖又漂亮,小脸圆圆的,跟胖妞师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敏儿揭短道:“你小时候也胖。”
彩衣娇羞道:“师姐乱说,我才不胖呢。”
林鸿插话道:“我证明,彩衣确实不胖,秾纤合衷,修短合度,恰到好处……”
“老公~~”
“老流氓。”白敏儿轻啐一声,盈盈起身,招呼彩衣道:“彩衣,我们回去继续吃早餐,不理这个老流氓。”
彩衣娇哼道:“对,不理老公了。”
“喂,你们两个等等我啊。”林鸿起身追上去。
吃过早餐,隔了半把个小时,林老爷一家几口来竹园拜年,已嫁作人妇的大女引弟、二女招弟以及各自的丈夫、孩子赫然在列。
林老爷要脸,正式拜年前先把林鸿叫到偏厅私聊,听他说道:“爹,我给引弟、招弟、求弟、赐弟取了大名,分别叫彩莲、彩荷、彩芙、彩蓉,以后叫大名,别叫小名了。”
林鸿吐槽道:“你跟莲花有仇吗?”
林老爷自我感觉良好,“这四个名字取的很好听啊。”
“没价值的时候这弟那弟,有价值的时候这莲那荷,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势利眼啊?”
林老爷纠正道:“爹,我是娘生的……”
林鸿噎了一下,端起茶盏饮口茶,含嘴里差点喷林老爷脸上,好在忍住了,咕噜咽下,问起别的事:“前阵子你去稥沟有什么收获?你亲家怎么说?”
“爹,我在稥沟没亲家。”
“何氏啊。”
林老爷叹气道:“这门亲结不成。”
“人家没看上?”
“何启冻先生家的公子年岁不合适,要么太大,要么太小。而且我听到一个说法,稥沟几大混血家族内部联姻,外人很难插进去。”
“不合适就算了,再给求弟……”
“彩芙!”
林鸿改口:“再给彩芙另找个好人家吧。何启冻这个人怎么样?”
“还不错,很关照我,林家岭酒坊在稥沟开业,他亲自来道贺。这次我提了开银行的事情,何先生很支持,他说稥沟没有华资银行,这不利于稥沟华夓人发展,可以按市价卖一块德辅道中的地皮给我们盖银行,还给我引荐了太古大班莫先生、稥沟华夓人领袖周先生、李先生、许先生、利先生等人,他们都表示支持。其中李先生最热情,听口气也想开银行。”
后世李氏开了东亚银行,除了明年开业的广冻银行,就属东亚银行是稥沟最早开办的华资银行了。
林鸿叮嘱道:“这些人情往来不要断了。”
林老爷点头:“爹放心,我会尽力维系。这次去稥沟还有三个收获,一个是我和南洋那边的同胞联系上了,有个叫陈集美的人,他在南洋的生意做得很大,他对我家免费办学很感兴趣,还说有空来林家岭拜访爹呢。”
林鸿思忖片刻,恍然道:“是他啊。”
林老爷奇道:“爹认识陈先生?”
“听说过,此人有大才。”
林老爷秒懂,自动将其归入重点结交对象,接着说道:“第二个收获,我打听到稥沟太古船坞、黄埔船坞、茳暔船厂可以造千吨以上客货轮,広喌也有船厂可以造内河航运小火轮。”
林鸿沉吟道:“造船的事不急,年底看看情况再说。先把其他产业做起来,青洲英泥那边怎么说?”
“他们不缺资金。”
“那我们自己搞。”
“我来安排。”
林老爷一口应下,说道:“第三个收获……”
微微停顿,他看看门口,压低声音道:“我见到轸杰先生了。”
林鸿心中一惊,面色严肃道:“什么情况?”
林老爷忐忑不安道:“他在稥沟筹款,我被人拉了去,轸杰先生自我介绍后我才反应过来。爹,不会出事吧?”
“你捐了多少?”
“我没捐……”林老爷后悔道:“我以为这是个示好的机会,就私下里约他见面,打算跟他做生意,低价卖酒给他们,他们拿去南洋卖,既可搭上关系,又能打开南洋市场,一举双得。我怕他没钱,私下里送了两坛寿春酒给他。”
“两坛?”
林老爷辩解道:“两坛不少了,他一共就筹到万把元,我让出的利润也很高啊。”
林鸿一言不发,手指轻扣桌面,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傻儿子这一举动可能带来的后果。
两三分钟后,他沉声问道:“你和他见面还有谁知道?”
“法仁道长、大胆、阿武他们六个,我让大胆去请的人,他不知道轸杰先生的真实身份。”
林鸿决断道:“那个带你去的人不要再来往了。以后生意照做,酒照卖,你不要出面,别人问起来就说正常做生意,根本不认识人家。出门带上法仁师兄和大胆,我再派一个白虎小队暗中保护你。”
林老爷毛骨悚然:“爹,我是不是玩完了?”
林鸿吓唬道:“等着抄家下大狱吧。”
林老爷呆坐不动。
林鸿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吓唬你的,没那么严重,要有事早有事了。”
林老爷慢慢缓过气,眼神幽怨地说道:“爹,这事开不得玩笑,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呢。”
“想做大生意,想当大人物,不担风险怎么可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老爷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啊,林家岭酒坊转手,其他产业也不做了,以后专心当你的土财主。”
“那得损失多少钱啊?”林老爷心疼得滴血,满脸不舍。
“有舍才有得。”
林老爷咬牙道:“不能舍,林家好不容易在我手里发起来,必须一直发下去,子孙后代都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谁挡我财路我和他拼命。”
有点子狠劲!
林鸿表示赞赏道:“有这种心态很好,但做事最重要的是过脑子,你觉得下面该怎么做?”
“生意照做,酒照卖。”
林鸿捂脸,怒道:“你复读机啊?就不会独立思考吗?”
“爹,你听我说完嘛。”林老爷冷静道:“除了生意,商场、官场上的人脉关系都要进一步加深,战狼安保公司必须扩大。林家手里要是有一万条枪,粤督都得亲自来林家岭见我……”
“哦?”
林老爷赔笑道:“粤督走来见我,跪着来见爹。”
林鸿漫不经心道:“家族产业做起来,人手严重不足,抽空问问立阳他堂兄,巡防营家属里有没有我们急缺的人才,有的话招过来嘛,纺织行业需要大量女工。”
林老爷嘿嘿笑,随后灵感如泉涌,和林鸿大谈生意经。嘴上谈的是生意,实际都是输送利益。
父子谈话结束,回到洋楼客厅,林老爷领着家人拜完年,乘车赶往县城、府城,之前还有点不乐意,现在积极性可高了。
这年头过年要过好几天,真是“从年头过到年尾”,腊月二十三算起,到正月十五元宵过后才算告一段落。
摩天建筑公司两支建筑队开工,林鸿抽空去看一眼,有了盖竹园洋楼的经验,这时再来盖小学教学楼就得心应手多了。鬼佬顾问的发挥空间越来越小,但公司还是高薪养着,时不时带去县城、府城、省城溜一圈,扯虎皮,立洋招牌,顺便为公司招揽生意。
任发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要在任家圩盖第一座洋楼。
他要做第一!
建筑队扩招,肇庆府巡防营家属优先聘用,青壮男女当劳工、建筑工,年纪大点的干后勤、煮饭做菜。总之不会让他们闲着,他们还得感恩戴德,回去吹耳边风、枕边风。
広喌九教合一坛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消息传来,这和林鸿预计的有出入。纵然如此,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天下午,林鸿正与安保员进行实战,几个人围攻他,被他轻轻松松击倒在地。
看到安保员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敬畏与狂热,林鸿心中满意,刚欲训话,只见一只纸鹤扑棱扑棱飞来。
林鸿并不介意在安保员面前显露道术,这些安保员的日常训练中就有对付修士、僵尸、妖怪、鬼魂的科目。
至于第一次实战,他选定楚家作为目标。
出手抓住纸鹤,林鸿打开一看,眼瞳猛地缩了缩,看完了随手扔掉,纸张自动燃烧成灰。
“阿忠,你带大家训练。”
阿忠敬礼道:“是,boSS。”
林鸿点点头,运劲发力,脚踏七斗魁罡步,身形如电,转瞬便消失在阿忠他们眼前。
boSS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安保员们没有太大反应,在阿忠命令下继续训练。
回到竹园门口,林鸿碰巧遇见匆匆赶来的直岁执事,他似乎刚下工,身上沾了些混凝土。
“直岁师兄,你又亲自动手了?”
直岁执事得意道:“现在的年轻人不行,干活还不如我呢。”
“进去吧。”
直岁执事低声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但一定有大事发生。”
师兄弟二人穿过一进院,来到二进院正房花厅,只见白敏儿、彩衣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三个戴黑色兜帽披黑色斗篷的青年男子。
“林鸿,直岁师兄。”
“鸿哥,直岁师兄。”
白敏儿、彩衣起身相迎,对面三人也站起身,中间那人打量了林鸿、直岁执事两眼,抱拳道:“可是林老太爷当前?”
林鸿抱拳回礼道:“在下林耀祖,我身边这位是南传茅山派的师兄直岁执事。敢问三位高姓大名?”
三人摘掉兜帽,露出一头短发,一个光头,一个道髻,明显来自三个不同的势力。
中间那人抱拳道:“大圣堂李福,广冻新汉会成员。”
光头和尚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僧佋喌宝林寺慈空,见过四位檀越。”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身上似有佛光绽放,花厅里梵音微响,檀香弥漫。
白敏儿、彩衣、直岁执事异口同声道:“三宝禅光?”
啥玩意?
林鸿露出迷茫的眼神。
头挽道髻的青年作道揖道:“贫道罗浮山玄德,见过四位道友。”
道揖改换“太极金光圈”手诀,足下立时浮现一个金灿灿的太极图。
直岁执事沉声道:“全真道的太极金光圈。”
林鸿深深看了三人一眼,面无表情道:“三位道友这般表现是什么意思?”
慈空、玄德不说话,李福抱拳道:“四位道友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一路行来,各派道友误会太深,所以先自报家门,以示身份和诚意。”
林鸿脸色稍霁,“三位道友请坐,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