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炎给了奉忠、奉孝一个眼色,师徒三人离队而去。
“奉孝,你速速去叫奉朔来一趟,不必急着面圣,让他先悄悄去我屋里等着。然后去军情司查查那日都有谁随奉朔一起去的御史台,问问他们当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师父!”奉孝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奉忠,你脑子活,一会儿先去御前支应着,陛下若是问起来,就说奉朔出宫办事了,已经着人去找了!”
奉忠闻言却没着急走,反而问道:“师父,吕都知今日为何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韩炎一愣,随即明白了奉忠的意思,沉思片刻道:“奉忠,吕都知对陛下一向忠诚恭敬,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做奴婢的便该恪守本分,其他的你也不必想太多!”
奉忠没有理会韩炎的劝告,依旧追问道:“吕都知对陛下固然忠诚,可忠诚之人就不能有私心吗?师父您没有私心,别人也都没有吗?若今日捅娄子的是吕都知的徒弟,您会主动向陛下提及吗?”说完也未等韩炎回答便躬身一揖,转身离去。
望着奉忠离去的背影,韩炎半晌没有动弹。奉忠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的,难道他心里就真的不明白吕元礼为何突然发难吗?黄延川五日前就回宫了,天知道他会如何在师父面前推诿自己的过错!而接替黄延川的刘奉义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这让吕元礼怎么想?
可知道又如何?报复回去?未免小题大做了!而且,他若真这样做了,第一个不高兴的就会是祁翀,而让圣上不悦的事韩炎是不会去做的!
韩炎摇了摇头,背着手慢慢踱回了自己住处。
回到屋中不久,奉朔就来了:“师父,您回来啦!找我有事?”
“有人看见你来我这里吗?”
“奉孝师兄让我一路低着头背着人走,没人看见!”
“嗯!”韩炎点了点头,突然沉下脸来喝道:“跪下!”
奉朔微微一怔,慢腾腾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噘着嘴嘟囔道:“师父,我又做错什么了?!您怎么一回来就冲我来?”
“你打了许中丞?”
“我没有......”奉朔立即喊叫起来。
“小点声!你怕别人听不见你在我这里吗?我又不聋!”
“师父,我真没打他!”奉朔压低声音委屈地解释道,“那天是他手下的衙役先动的刀,我缴了那人的刀,顺手推了他一把,结果那人下盘忒不稳了,我就那么轻轻一推,他一下子倒退了六七步,这才把许衍给带倒了,额头磕在一旁的桌角上了——也没伤多重!就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这也不全怪我,谁让他袒护自己同乡的?”
看来吕元礼所说虽细节略有出入,但军情司和御史台起了冲突这件事是大差不差的!韩炎心里有了计较,压着火气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
“大事?这也算大事?我忙着查案呢,查案不比这事儿重要?”奉朔不以为意,反问道。
“这还不算大事,什么算大事?啊?你好大的口气呀!是不是非得等火烧房子了才算大事?”韩炎看着他那无所谓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吕元礼已经在陛下面前把你给告了!陛下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中难免怀疑是我纵你行凶、隐瞒不报!”
“事情是我做的,也是我没有上报,我去跟陛下说就是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罚我认了!”
“你不认能行吗?不管许中丞是不是你亲手打伤,一位从一品大员因你受伤这总是事实吧?你以为你是谁呀?还当自己是国公府小公子,打伤了人别人也得看你家大人的面子不跟你计较吗?你现在不过是个七品宦官!犯了错都用不着下狱审理,直接一顿板子就能了事的宫奴!你还‘一人做事一人当’!真当自己是英雄好汉了?你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何忍辱偷生的了?这才几个月啊,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韩炎一番怒骂说到了奉朔的伤心事,也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抿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暗淡下来。
见他这番神情,韩炎终究有些不忍,气也消了大半,叹道:“说起来也是我太纵容你了!当初就不该将你留在京城主事,若是将你和奉节对调,或许就惹不出这乱子来了!”
“师父,您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我去求陛下,哪怕是上门给许中丞磕头认错都行——陛下总不至于真要我的命吧?”
韩炎未及回答,奉孝推门进来了:“师父,我问清楚了,那日同去的兄弟都说许中丞是不慎摔倒的,不是奉朔师弟打的,很多人都看见了,包括御史台的官员和咱们的人。”
韩炎点点头:“既然不是打的,那这事儿就有缓儿。对了,你刚才说‘袒护同乡’?”
“是啊,那个员外郎唐家荫跟许衍是同乡,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奉朔又有了底气,抬头理直气壮道。
“好,那你一会儿就照这个说,说得好,你小子这条命就保住了!”
御书房内,奉朔规规矩矩磕头见礼,祁翀头都没抬,更没叫起,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解释!”
奉朔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将追查劣质染料一案的始末简述了一遍,又将当日在御史台与许衍发生冲突的情形描述了一番,末了又强调道:“陛下,据奴婢所查,许衍跟唐家荫是同乡,与唐家荫的哥哥更是同窗好友,关系匪浅。染料一案,他明显是有意袒护唐家荫。
而且,自御史台驻工部巡查以来,几乎无所作为,只是惩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其他的调查大都是走马观花,根本没有深入细查。我们军情处其实发现了不少问题,也都已将找到的线索全部转交给了御史台,可往往被他们无视,反斥责我们庸人自扰,这才是矛盾的根本原因。
此次冲突,奴婢没有及时上报,这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但奴婢绝非有意冒犯朝廷重臣,此中情由,请陛下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