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姐儿,我今儿寻你来,是为着几件事。”览政殿内,太后盛蒽从御案后面抬起头,招手叫盛苑近前叙话。
“一则事关晋封,一则事关奖赏,一则事关官员任用。”盛蒽端着茶盏,示意盛苑翻开案上文册。
“皇帝登基大殿虽然尚未举办,可我与皇帝的身份名义已定,自然要紧着实务做……而今,不管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鼓励榜样以资后辈,晋封功臣这事儿乃是当务之急。”
“姐姐说的是,只是姐姐在我名字后面圈了个‘宁’字是为何啊?”
盛苑纳闷儿的看着文册,那样子逗笑了瞧着她的盛蒽:“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欲封个王位与你,这宁字便是封号。”
“啊?!那……我不要!”盛苑怔了怔,旋即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反应瞧得左右内侍都惊诧不已。
偏偏盛蒽对此毫不意外:“你这是生怕影响了以后的首辅之位哈!”
盛苑立刻点头:“当王爷是好,可却是靠着和姐姐的关系坐上的,远不及我靠自己的本事挣仕途。”
“哼哼。”盛蒽没好气的抬手虚点她数下,“我就晓得你犟!”
眼见着盛苑一副“偏就坚持”的模样,不见丝毫动摇,盛蒽很是翻了她一眼,道:“你啊,从小就这个样!所以这只是我最初的想法,之后我就改了主意!这宁亲王之位,呵呵,我啊,不给你哩,我只给我嫡亲的外甥、外甥女!你这丫头何时生儿育女,我就何时把这亲王之位落实了去!”
“嘁,那您且等着吧!”
盛苑这一切随缘的态度,自然又招了她姐姐好一番白眼。
盛蒽清楚她这妹妹的脾气,也懒得多言,只是又拿出一份奏本扔给了她:“要说屿哥儿和你真不愧是两口子!我本打算晋他为国公,另换个‘平’字做封号,偏他怕成了平国公影响你在内阁的位置,竟然也推辞了……啧啧,我竟不知该说你们夫妻俩是天真,还是无知。”
“我猜姐姐更想说我俩不知好歹哩!”盛苑接过奏本瞄了一眼,登时眉开眼笑,乐滋滋地抚了抚上面的陈词,“屿哥儿他,自小清楚我的抱负,自然想着成全。”
“哼,你这丫头倒是略有自知!”盛蒽瞥了一眼满眼含笑的妹妹,“你俩可不就是不知好赖?!”
盛苑嬉笑着看过去:“姐姐何必恼怒?您要想给屿哥儿晋升,等我致仕之后呀!嘿嘿,到时候我也捞个国公夫人当当!”
“哼,瞧你出息的哟!憨皮赖脸的丫头!”盛蒽气笑着瞪她一眼,“竟然支使起我来了!”
“哪里就是支使!我是你亲妹妹,你疼我的呀!”
“……”盛蒽让盛苑这理直气壮的言语说得无话可言,只能哭笑不得的晃晃头,“我真是欠了你的!”
默认了盛苑的主意,盛蒽又提起了卢晟:“要说,你们这三人组还真是一个样儿,我有意让他做‘承国公’,他却上疏求我,欲用国公之位换个赐婚的恩典。”
“赐婚?!晟哥儿喜欢上谁啦?!”盛苑登时抖擞起来,一双大眼睛炯炯有光的看着她姐姐,期冀的等着答案。
“……”盛蒽看着眼前这双眨巴着的大眼睛写满了“快说”俩字,无语之余,还有种想要轰人的冲动。
明明她说的重点在于卢晟推拒晋位,可这丫头听到的却是对方请求赐婚。
这同样一件事,让这丫头一关注,竟还有些割裂感哩!
嫌弃的瞥了这个妹妹一眼,盛蒽才缓声说:“他求娶的是梁国公嫡幼女。”
“谁?梁国公嫡幼女……梁幼冬?!”幼时的记忆瞬间攻击了盛苑,对于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熟人”,她的记忆可丰富哩!
“嗯,就是她……”盛蒽点点头,好奇的看向表情十分精彩的小妹,“不过当时你才多大啊,竟然还记着呢!”
“当然咯,我还记得梁幼冬她娘姓施,那位施姨是咱娘的手帕交,那次见面她送了我好整整一屋子食铁兽的玩具呢!”
“你这丫头竟只记着玩具呢!却半句不提人家还送了许多玉石哩!”盛蒽好笑的摇着头,又说起了梁幼冬,“我瞧着承忠侯世子的态度,竟有非那女郎不娶之意……说起来,承忠侯世子较屿哥儿还大一岁呢,若梁国公嫡幼女人品尚可,我也乐意成全,只是,他们二人又怎么认识的?”
“似乎是当年阿戎他们起兵边城时认识的。”盛苑想了想,“其实,我和屿哥儿虽然都清楚晟哥儿有了意中人,可晟哥儿自己对此却有意回避,这么久以来,饶是屿哥儿怎样询问,他也只提起过两三次,就这两三次还是含糊其词,不过听他之意,似乎确信他和对方没戏,只不知他现在怎改了主意呢!”
“大概是因为镇守南诏的施夫人作主分了家,除了长女一家留守南诏,其余三个女儿都遣去别处,她最小的女儿自己选择回来京都。”
“我记得梁国公的世子之位给了过继子?”盛苑想着梁国公府气氛,不由同情了好友卢晟一瞬。
“梁国公看重的两位侧夫人都得了疯病,膝下又没有了儿子,若不过继的话,只怕这爵位就要收回朝廷了。”
盛蒽随意的说了一句,不禁提醒盛苑:“若无差错,我就给他们俩赐婚了……只是那位梁女郎很不简单,若他们成婚,你和屿哥儿以后跟晟哥儿接触往来时注意着些,莫要叫人当枪使了。”
“我又不傻!还能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再者说,我们与晟哥儿是朋友不假,可我们和梁女郎不是,自然有分寸呢!姐姐你放心吧,像交浅言深这等事儿,就不是我的性格哩!”
虽然盛苑说话语气像是吹嘘,可她说的话,盛蒽还是信的。
“既然这般,那这事儿就暂告一段落,咱们继续说旁的事。”盛蒽手指划着茶盏边沿,瞧向盛苑问,“你说咱们永兴侯府该怎么晋位呢?”
“公侯伯子爵,咱家再往上就是国公府了……”盛苑说着说着,眼眸一闪,忙不迭把脑袋凑到她姐姐面前,小声说,“难不成姐姐有意给咱爹娘封个太上皇、太上皇后?”
“你快闭嘴吧!”盛蒽一巴掌按在她妹妹额头上,轻轻地把人给推开了,而后轻叹,“我有意封个王爵给家里,只是大哥那边儿……”
“反正不管姐姐怎么封赏,大哥都能跟着受益,所以何必想那许多呢?!”
“我只是不乐意舒氏的子嗣承继侯府。”
“不乐意也没辙,瞧大哥的态度,应该不准备再生了;再瞅瞅淳姐儿,人家孩子还有个海安伯府要继承呢,哪能都让她承继?”
“……那就先升成国公府吧!就叫兴国公府好了!”盛蒽犹豫半晌,暂时只给自家晋升一级。
说完永兴侯府,盛蒽又提及了盛国公府:“盛国公虽说做事不地道,的确令人忿恨,可是到底都姓盛,我也不好叫人去抄了盛国公府……虽说爹爹厌恶盛向涯,可真下旨诛杀了他,只怕爹爹也要难过的。”
“爹爹心里是有盛国公府的,处置盛国公容易,可是打老鼠也不能伤了花瓶,的确要谨慎哩。”
盛蒽见盛苑这般说,不由笑了笑:“我想来想去,发现自从没有祖父耳提面命,盛国公就常常忘乎所以,既这样,不若叫他回老家去……也不用他到祖父陵前悔过,只要他常去瞧瞧,大概就冷静了!”
“这是个好法子……那盛国公的位子是不是就留在京都了?”
盛蒽点点头:“按说,大堂哥作为世子是该承继公爵的,只是,他这个长子最受大伯喜欢,他们夫妻又向来对大伯言听计从,孝顺至极。
若大伯回了老家,没个儿孙在旁,也不像话,不晓得的,还以为咱家容不下他哩!因此,我想着索性就叫大堂哥卸了世子之位,陪大伯回乡荣养好了。
至于盛国公府有谁承继……我瞧着大伯家的六堂弟人还不错,叫他这个嫡次子承袭爵位,也说得过去。”
盛苑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又补充说:“大伯回乡挺好,只是大伯母她老迈,不宜跋山涉水,还是留在京都受六堂哥供养吧!”
“这是当然了,总不好叫六堂弟不能尽孝吧?”盛蒽颔首赞成,而后又言,“对了,还有大堂姐,我记得她那个夫家乱糟糟的,不是个好去处……虽说她无意和离,不过我遣人问过她,她却是有意析产别居……既这样,我想封她个二品夫人,叫她有个自己的府邸呆着,也是底气,你觉着呢?”
“这样自是极好,也省得那欺软怕硬的人家闹腾。”
盛蒽见盛苑一副极赞成的样子,满意地拿出第三分文册:“还有就是朝廷当今的女官任用,以及前次风波时作出贡献的女郎封赏问题……后者好办,按功行赏、从其心意就是。
只是前者么……朝廷自从开女子科举至今已有六届,榜上有名的女郎算不得少,可真正能留在朝廷的女郎却算不得多,加之各样因由,这些女郎的位置过于边缘了。”
盛苑听着盛蒽感慨半晌,待其不再言语,这才出声反问:“姐姐今日提及这些,是因为古首辅前儿提的‘重用女官六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