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莱纳就披上了假面。
在人前温言，人后带着嘲笑。
作为卡拉赞首席的弟子，莱纳的成绩好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不是为了什么光荣，仅仅是因为那些优异的成绩可以换取更多的资源。
而取得了这些研究材料后，别人就得不到了。
用‘小失误’的理由将材料浪费掉，再看着其他同伴沮丧的面孔，莱纳表面上在安慰。
实际上，只要看到别人落寞的面孔，莱纳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丝丝愉悦。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距离跨出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
欧德历2020年，距离第一次‘背叛’15年后，‘恶魔’再一次向莱纳低语了。
他来到了神督山，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个藏着纳鲁的圣所。
作为卡拉赞的交换生，莱纳承载了很多东西，他还打算近距离观摩一下纳鲁，出乎意料的是，神督山居然同意了，唯一的要求也不过分，要自己去见几个人。
持着身份特殊，莱纳也毫不介意。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在那个大殿里，十二个身披黑袍的鬼影坐在桌旁，屁股下放着只有在博物馆里才看得到的旧式桌椅，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那些黑袍人胸口都纹着散发着能量波动的纹章，莱纳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莱纳，你认为你的老师是一名什么样的人呢？”第一个问题极具有杀伤力，纵然是莱纳这样的杀胚也愣住了。
“你们先出去吧。”第一个开口的人显然极具有权势，而当他们起身后，莱纳才注意到，他们都是神督山的长老。
位高权重，在长老之上的不是只有名义领袖了吗？
神督山的组织其实是比较复杂的，没有实质上的领袖，只有名义上的领袖代理人。
他的名字是本尼塔迪斯，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枭雄。
而开口询问自己的女人，显然不是本尼塔迪斯。
“你是？”
“可以称呼我为使者。”女子抬起头，一对明眸在黑暗中扑闪。
没听说过，莱纳在记忆中努力搜索，确实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无名之人，想来也没有什么真本事。
想到这里，年轻气盛的莱纳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坐在座椅上。
“请忽略我刚才的问题。”带着斗篷的女人说，她伸出披着白绸的手，在桌面上放置了一个文件袋。
“看看吧。我们有良好的合作基础。”
“这是？”
暴露了，莱纳注意到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了。
文件袋打开来之后，所展露出来的是自己做禁忌实验的照片。
在卡拉赞有个隐秘的摩根牧场，那是上古时代的罪证。但很多人都不知道，那里有个更加恐怖的倒吊深渊，里面空间之大，足矣养一只整编的军队。
莱纳也是偶然进入那里的，在发现有如此巨大的空间后，心里萌生了阴暗的想法。
活人死灵实验，恶魔表皮移植，豢养无面者等等，别的不说，单最后一条就是死罪。
“莱纳，你的内心深处都在渴望一些东西。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那种快意从何而来。”
的确，莱纳点点头。这是他内心的疑惑之一。不过，对方既然没有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说明还有和自己商议的打算。
就看自己，能不能付的出‘代价’。
“这些东西不存在备份，当初得到这个情报的人员也被我们秘密处理，现在天上天下，知晓这些图片模样的，只有你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莱纳从来不相信天生掉馅饼，他倒是见过不少天上掉铁饼的案例。
“你只有这个方案，况且我们所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女人敲了敲桌子，在他两边的人摘下了自己的头套。
莱纳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位列女人的身后。
“你应该听过他们，也见过油画，不过从来没有真正地面对面过。介绍一下吧，暮光主教本尼塔迪斯，联盟的安度因·乌瑞恩。”
对，如雷贯耳。
本尼塔迪斯是35年前，猎巫行动的发起人之一。如果不是他的情报，猎巫行动还要滞缓不少时间，可以说他一句话就杀死了数十万人。
而安度因是福利家族的祖先，只要他在暴风城的大门口一坐，现在的领袖就得挪动屁股。
这两个加起来都足够毁掉一座城市，况且他们身上所具备的影响力都不止那么简单。
“神督山要对卡拉赞下手？”想来想去，莱纳只得到了这个结果。
“卡拉赞当了太久的No.1，也该让神督山上位了。”女人这么说，尽管看不清面孔，莱纳还是觉得她在笑。
“阿瑟的朋友很多。”莱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说他持有的上古传说，也不算卡拉赞的上位者。光是隆美尔和洛肯的影响力都足矣让普通人畏惧。
仅凭两位上古时代的古董，是不足以让莱纳造反的，就算对方拥有自己的把柄一样。
别人不知道阿瑟有多强，莱纳自己还不知道吗？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直呼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莱纳的身体随之一僵。
“你对他实际上并没有很高的尊重，只是因为对方是教导你的人，所以你会对他。你的内心，都在渴求新的裂痕。”
莱纳无法反驳，阿瑟的教徒方式是接近放养的手段。
从过去到现在，阿瑟一直认为只有弟子自己遇到了磨难，才可以跨越。也许阿瑟自己都想不到，弟子中、出了一个异类，和那只小牛不同，真正披着人类外表的异类。
表面上尊师，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弄小动作。
那个女人的话让莱纳豁然开朗，迷雾被一只大手揭开。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主动追求过什么，做那些小动作也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饥、渴。
如果说……真的有一种方法可以填补自己空洞的内心的话……
必然是……
莱纳不敢听下去了，他大怒站立起来，“你这个魔女，你在蛊惑我吗？”
底线被触碰，对方的每一个字词都极具备诱惑力。
“你也应该发现了，阿瑟的教学方式不适合你，你的灵魂从未得到过满足，反而越来越衰竭。只有在做那些禁忌实验，违背道德和规则的时候，你自身才得到了滋润。”女人直击了莱纳的弱点，这让准备离去的莱纳停下脚步。
挑战规则，违背道德。
在常人眼中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之物，在莱纳看来，似乎还有那么点小欢喜。
自从进入卡拉赞后，尽管自己不是术士，莱纳还是被强加了一系列规则。
因为这里是术士的群据地，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规则制衡，术士很容易被带上邪路。
通过邪能获取力量太容易了，恶魔的低语让那些普通人根本无力招架。
那些规矩让低阶术士爱恨交加。
在被框架约束的时候，莱纳疑惑了。
我在渴望着什么呢？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当做羔羊吗？
如今，答案出现了，让别人无路可走，莱纳因此得到了精神食粮。看到别人痛苦，自己就会快乐。
“你们想要什么？”言语中带着迫切，莱纳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精神波动。
“把阿瑟杀掉。”女人顿了顿，“我们需要一次涅……”
“我做！”
不能做！冒出来的想法很快被掩盖。
莱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弑师这个词语从莱纳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停不下来了。
那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第一次将背叛信任——即使只是一只垂死的青蛙——莱纳也觉得这种感情是如此美好。
这一次的背叛对象，还是自己的老师，放眼世界，都可以位列顶点的人物。
没错，他对我是不错，称得上是严厉，对师兄师姐完全是两种态度。
心中早早就有不满，但这点负面感情根本不能和阿瑟的威严相比。
如今，当有了足够强的力量去和阿瑟一较高下的时候，兴奋感油然而生。
简直就像步兵拿着短剑就去挑战巨龙一样疯狂。
“你不听听我们的计划吗？”女人有些好奇。眼前的莱纳眼神中闪烁着的东西，名为疯狂。
“无所谓。”莱纳说，“重要的是，我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时间拟定在一年后。事成后，你将会继承阿瑟·福利的一切。无论是知识还是力量，你都可以拥有。”女人很满意莱纳的回答，“我们暮光之锤，从不撒谎。”
终于，撕下面具的那一天到了。
古尔丹被安度因算计，阿瑟和古尔丹拼了一个两败俱伤，自己所面对的，是疲软不堪的弱者。
那个在自己看来，是高高在上的伟人，现在也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沙虫。
莱纳第一次发出那么爽朗的笑声，往日都被隐藏的抑郁被激发出来，那潜藏在基因里的本性让他见识到自己的真面目。
上一次在海加尔学院侵蚀了多少人呢？
想必有很多人都会因此死去。
可这些都无法比及伤害卢恩的万分之一！
那迷茫的双目，困惑和吃惊夹杂在一起的时候，莱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抒发着快意。
大脑不断地提醒这是错的行为，可一方面又不断地分泌着激素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违背人伦道德，破坏规则，最后将别人的信任摔成碎片后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既不追求善的行为，也不追求恶的行为。
亲手斩断了属于自己的因果后，莱纳笑了。
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更接近兽的意识苏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