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许念只觉得睡着的时候不多,钟老实睡觉打呼噜,土豆离他近,似乎也没好到哪去,时而醒来都能听见土豆翻身的声音,沙沙作响。
只有许怀一个人睡得香甜。
嘴角带着笑意,不知道梦里是什么场景,梦到谁。
早上天刚微亮,许念起身伸了个懒腰,钟老实的呼噜声断断续续,次次都在窒息边缘试探,土豆瞪着那双,黑眼圈延伸到下巴的眼洞,无神地瞥见许念,幽怨地说:
“早啊……念……哥……”
许念以为只有自己起得早,不料还有起的更早的,被这窘态吓一激灵。
“呃……起这么早。”
“念哥你是不是也被这俩哼哈二将吵到一宿没睡……”
许念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许怀,莫不是哼哈二将的“哈”指的是许怀?
“许怀?……没打呼噜吧。”
土豆拍案而起:“他没打?那是你没听见,钟老实是永动机,怀哥是卡碟机,你是不知道后半夜这俩人,唱双簧似的,那梦话都快唠一起去了。你能睡那么沉,在下佩服……”
许念一脸黑线,可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太死,确实没听见,不敢再接话下去,闷头把床铺毯子叠放整齐。
土豆见许念的动作,以为是要走的意思,便上前询问:
“念哥这么早要走啊?”
“啊?嗷……不走,我寻思出去给你们买早餐,估计回来他俩也该起了。”
“害,不用,咱们的团票里有早餐券,自助餐,到10 点呢。”
许念仰头看了看大厅的时钟,时间才不到六点钟,说话的片刻,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离他们较近的窗户微张着,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清晨的泥土与翠草的芳香,还有一丝丝的潮气。
“昨晚下过雨了?”
“嗯那,你都能睡那么沉,肯定不知道,雨还不小呢。雷阵雨,就几分钟。”
“空气都清新了……”
许念把窗口重新开得更宽,又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连没睡足的觉,都补回神了三分。
又转向幽怨的土豆,正见他用纸巾往钟老实鼻子里塞,试图止住他的鼾声。搞得钟老实一个劲儿的哼唧,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土豆,要不你再睡会,离早饭还有点时间呢。”
土豆摇摇头,把塞过钟老实鼻孔的纸巾一股脑儿全塞到了他嘴里,恨的咬牙切齿,这样折腾钟老实都没有醒,可见昨晚那顿酒喝的,十分具体了。
谈话间许念注意到许怀的呼吸由重变轻,刚想嘱咐土豆小点声,宠溺在那一刻油然而生,怕吵醒许怀,下意识地动作。
没等开口,许怀翻身一脸懵地望着,站在窗口吹风且叭叭个不停的俩人。
那眼神,比这个压根儿没睡觉的土豆还幽怨。
许念知道他有起床气,被吵醒没有尥蹶子,已经给了十足十的分寸和面子。
“几点了……”许怀扯了扯被踢得乱七八糟的薄毯子,奶声奶气地说。
“还不到六点,再睡会儿。”许念赶忙哄道。
果然许怀能平静地听进去他念哥的话,朦胧着又闭紧了双眼,保持着再次睡去前最后的姿势,一条腿已经当啷到了床铺边悬挂着。
许念朝土豆竖起了食指贴在嘴边,土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指了指许怀挂出来的那条大长腿,许念也明白什么意思,俩人打着哑谜,都能秒懂对方的意思。
许念早就注意到了。
便悄声踱步回床前,慢慢俯下身子,双手像捧着什么金贵的宝贝,抿着嘴时不时地瞟一眼许怀的脸,动作轻柔到不能再轻。
扶腿上去的过程,十分漫长,好不容易胜利就在眼前,眼瞅着这条腿就要被他重新搬回床上了。
不料这条腿突然活了过来……
这可是打了十几年鼓的腿,小腿肌肉在睡着完全放松的时候也是硬邦邦,这一个寸劲儿,好悬没给他念哥蹬出八丈远。
并且伴随着一声气沉丹田的呐喊:
“卧槽!回家!”
许念被踹的这一脚不轻,整个人往后弹了一下,踹到下巴,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闷哼声。
土豆眼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意识地想去救,双手伸到一半,人就已经被弹飞了出去。无奈中间隔着呼噜震天响的钟老实,最后整个人也是扑了个空,重重的地扑在了钟老实身上。
“喔!!!!”
就听见比惨叫鸡还惨的钟老实,在床上折叠成了v型,土豆挂在他身上,俩人以奇怪的姿势和叫声,引得周围被吵醒的其他顾客,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
混乱中许怀忙着找自己的手机,前后左右翻腾着床铺,居然没有意识到,被他踢飞的许念,还仰在不远处的地上。
“我手机呢?手机呢?”
非自然死亡……哦不,非自然醒来的钟老实,被痛苦面具驱使得,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土豆,又环视周围,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在床上慌忙找着手机,一个捂着脸坐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发……发生什么……事啊操!”
三个人都没有在意钟老实,土豆从他身上爬起来,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查看许念的情况。
蒙头转向找手机的许怀,也稍微平静了下来,但还没想明白,许念为什么会倒在地上。
“卧槽没事吧念哥……”
许念紧皱着眉头,也不肯放下捂着下巴的手。疼得他,闷哼声随着喘气更加明显。
只觉得嘴里一阵腥咸。
许念忍着剧痛,只觉得手心温热,张开捂着下巴的那只手,鲜血印在手心里,混着唾液有些粉白。
本来就如樱花般粉红娇嫩的嘴唇,顿时被鲜血染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没……没事。”
张嘴讲话时,就能看得真切,舌头含糊不清,洁白的牙缝里,也都是血线。
“咬着舌头了??许怀你干的好事儿!”
“哈?”
怀狗从醒来就惦记着回家的事儿,找手机也是要给许君山打电话,这是他睡前的想法。
只要早上睡醒,甭管几点,许君山和许晓雅,咋都能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作为长子,必须第一时间发来贺电。
又怎会知道许念是如何受的伤,钟老实在那鬼叫什么……
“别哈了!把你床头那瓶水扔过来,给他漱漱口!”土豆焦急地指挥着。
许念虽然知道,这时候只有土豆是清醒的,但让他这样仔细着自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许念推推搡搡,好不自在。
“大哥,别没事了,你一嘴血你自己看不着啊?”
“啊??”一嘴血倒是给许念吓了一跳,他以为就是简单的咬个舌头,留了点血在手心。
许怀也看到了他念哥,不说话还好,多说了两句,不但吐字更加不清了,鲜血的红色,也更加浓重了。
顺着嘴唇与牙齿间涌动,稍不留神就会从嘴角滑落。
便二话不说所,抓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又一个箭步单膝跪地到他念哥面前。
许怀:“不是哥,你咋给自己伤成这样了?你和土豆互殴了啊?”
许念:“你快闭嘴吧……”
当即灌下许怀递来的矿泉水,紧闭双唇漱口,那腥咸的血液被稀释后,反而血腥味更加浓重,被水包裹的舌头,也瞬间感受大了破损处,阵阵刺痛。
土豆:“你少赖我啊,您老人家是不是梦见射门了,一句‘回家’,差点给许念送回老家……”
许怀:“啊??”
许念鼓着满口腥味的水,有些凉,左顾右盼急着吐掉,实在太腥了,舌尖的伤口也越来越痛。
发现并没有能容纳他这一口血水的容器,只得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二人合力把许念扶起身,清晨六点的澡堂子休息大厅,几乎被这几个人折腾的,都没心思继续睡。
好在没有听见埋怨的声音,不然许念必定当场羞愧而死……
舌尖开始愈发肿胀,痛感也更加强烈。
除了不停的漱口,似乎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先这样吧……许念心想。
即便自己疼的要死,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嗯,许晓雅8点钟上班,就按最早8点执行,午饭后怎么也该尘埃落定了。
许念自觉舌头已经僵麻,努力挤出几个字,字正腔圆让许怀听得清:
“这么早回什么家,你不睡也不让你爸睡,吃完饭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