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老李扶着门框进来的时候，还被高跟鞋崴了一下。
医务老师见班主任来了，才敢说实话。
“心率急，血压高，赶快送医院吧！”
听这语气是非常棘手了。
刚才没班主任和小吴在的时候，医务老师也怕吓着俩男生，没敢用这么焦急的语气说明。
此时老李立刻掏出手机，先是拨通了梅梅家长的电话，转身去走廊简单说明情况，并且安抚情绪。
随后赶紧拨通了120。
病床上的梅梅似乎有点要醒的意思，先是皱着眉头，轻摇脑袋。
随后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疼……疼……”
医务老师立刻将耳朵伏在她口鼻处，轻声问：“同学，你说什么？疼吗？哪疼？”
“腿……腿疼……好疼啊”
带着哭腔哼唧几句，又松了眉间，晕了过去。
许念低头看着弯曲腰背的许怀，拍了他一下：
“你怕不是刚才背梅梅的时候，把她腿掐坏了吧……”
许怀一脸茫然：“？？啥？？我就那么虎？”
“你手劲儿之大，自己不知道？”
“去你的吧……”
而另一边，医务老师将梅梅的裤腿卷起到膝盖处。
竟看见，梅梅的小腿上，布满淤青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地儿。
有的很新，已经淤得发紫，有的像是以前的，已经泛黄。
二许立刻跨步到病床前，许怀指着梅梅的小腿，惊恐不已。
“这这这……这总不能是我掐的吧……”
谁知道呢。
给小吴吓得捂着嘴，不敢出声。
老李打完电话，比他们几个都镇定自若，号令分工有条不紊，不愧是老李。
哥俩也不敢含糊，穿好衣服随时准备着。
也帮着老师，给梅梅穿好外套，医务老师还贴心地找了一件自己的便服，给梅梅披着。
毕竟他们学校操场上的风，那叫一个硬朗。
医院离得也不远，就一个路口。
救护车到的格外快。
许怀背着梅梅，许念帮忙护着。
俩人几乎小跑起来，给腿短的老李落出老远，一直在后面喊：“你俩慢点啊，虎了吧唧！”
二许算是梅梅晕倒时的发现人，所以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为了方便一会到了医院，跟医生讲下当时的情况。
车辆刚刚启动，老李的手机又响了。
不用猜，八成是梅梅她妈，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哭声，老李一个劲儿安慰，实在说不出口梅梅现在的状况，她躺在那儿带着氧气罩。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外人看了都心疼，何况她妈。
挂断电话，许怀一脸不悦地捅了捅许念，抿声说：
“还好意思哭，要不是她妈给梅梅逼成这样，她能躺在这儿？”
许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咋知道是她妈逼的，嘴有点把门的。”
“就是她妈逼的。”
“快闭嘴吧你。”掐着许怀的下巴往边上一扭。
车停在医院急诊大楼，梅梅被推进去的时候，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老李一直接通着梅梅她妈的电话，还要指挥着二许，一个跟着去急诊病区，一个帮忙挂号办手续。
要不说老李关键时候，还真是顶用，要没她在，还不知道手忙脚乱成什么样。
许怀也对老李稍微有了点改观，等于上了个大分。
许念一个人跟在急诊病区里，帮忙将梅梅从推车抬上病床，医生和护士配合着各种仪器，拉上帘子，给梅梅做基础的检查。
他很知趣地退到不妨碍人的位置。
没过一会儿，做检查的医生从帘子里钻出来，朝许念挥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样了大夫。”
没等大夫开口，许念有些着急。
“你是家属吗？”
许念摇摇头，“不是，我是她同学，她晕倒时是我和另一个同学背过来的。”
医生显然不愿意与他多谈。
“通知家长，你们就没有个大人在？”
许念指着病区外的公共区域，“我班主任在，应该还在办手续。”
“去叫来。”医生的语气变得严厉。
“大夫……”他伸手拦住刚起步要走的医生，
“梅梅，她可能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已经躯体化。”
听许念这样说，医生转瞬间露出点诧异的表情，随后又镇定下来。
“嗯，高几了？”
“高二。”“那她腿上的伤……”
“皮下淤青，不要紧，还是赶紧叫家长吧。”
他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梅梅，依然面如白纸，身上头上粘满了各种仪器的探测线，另一边护士姐姐正在给她输液，不停地拍着手背，扎了好几针才扎上。
急诊病区里挤满了匆忙的人，有医生护士喊着一些专业名词，有家属的急躁揪心的哭喊。
这些人在他眼前穿梭，都像在和生死抢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害怕的有些上头。
他想起自己躯体化的时日，也是痛苦煎熬着挺过来的，但如果不配合用药治疗，后果也很难想象。
这时许怀急匆匆地跑进急诊病区，四处张望着，被许念捕捉到，没敢大声喧哗，而是高举一只手，等待吸引他的注意。
许怀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问了问情况，许念低头不语，在他眼里，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情况了，医生的淡定和轻描淡写让他有些不解。
可能还是要等梅梅家长来了，才能细说。
他只是一个曾经患过病的人，仅仅多看了几年书，没资格妄言。
“刚才老李打电话，她妈应该马上就到了。”
许念点点头，依旧无话。
“梅梅到底啥毛病，说了嘛。”
他迟疑了一下，
“等她妈来了应该就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哥俩正讨论呢，就听见老远传来老李熟悉的高跟鞋声，嘎达嘎达，因为腿短，显得非常急促。
比老李更急促的，是跟在她身后的女人，个子比老李高半头，是正常女人的身高，看起来有点胖，面容也比较憔悴，就非常显老气。
许念比起自己的妈妈，都是同龄人，却看着像两辈人。
这世间悲喜要如何相通，明明大家看似都差不多，可是他对梅梅，也仅仅是因为同情而担心悲剧上演，并无法理解是什么给她带来的伤痛。
就像大多数人看来，许念的不愿意，不得已，社恐满级，都是矫情罢了。
她妈妈的双颊和眼睛有些微红，来了便直接扑到梅梅身上，嚎哭起来。
许念觉得这一举动似乎有些过了，转念一想也是，一个离异的女人，被前夫骗走了所有钱，经济压力大，女儿成绩忽高忽低，缺少寄托。
想必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很边缘化，内耗严重。
梅梅不知道是因为药物的关系，还是听到了她妈妈的声音。
终于苏醒。
有气无力地动了动嘴唇：“妈……”
许念他俩也焦急地围了过去，护士见状，立即去叫来了刚才为梅梅检查的医生。
医生重新带上听诊器，复查着心率，看看监控仪，便转身对这个哭红了双眼的女人说：
“你是家长？”梅梅妈点头。
医生没有先跟她妈妈说话，而是低头和梅梅聊了起来：
“小姑娘，平时睡得好吗？”
梅梅摇头不语。
“长期失眠挺难受的吧。”
梅梅点头，眼里又渗出泪来。
“出汗也挺多的吧？身上总是乏累累的。”
梅梅摸了一下眼泪，轻声：“嗯……”
医生的询问，似乎都是板上钉钉的答案，每一条都一击即中。
这才起身对梅梅妈说 ：
“我简单说一下啊，看监控数据，应该是比较典型的焦虑躯体化症状，用药后恢复快，但这病可大可小，严重会诱导心脑疾病，最好尽早进行心理干预，刚才说小姑娘高二，学习紧张的吧，家长好好配合治疗，问题不大。”
梅梅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大夫我们需要住院吗？后面还需要治疗什么的吗？”
大夫依旧是慢悠悠的语气：
“住院……应该没床位给你们住院，也用不着，一会孩子能起身了转去点滴区，把药打完就行了，但我建议明天来心理科看看，做个测试，测试结果出来后，再去做个心脑血管造影，她血压还是挺高的，年纪小，别留下啥隐患，能查都查查。”
梅梅妈听了个一知半解，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您。
医生说完直接转去了别的病床前，她好像还有话要问，又如鲠在喉地原地打转。
老李抚摸着梅梅妈的后背，用轻柔又带点责备的声音说：
“不是我说你啊，梅梅妈，上次家访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不动手打孩子了么，你看这身上叫你打的……”
梅梅躺在床上，看眼神，应该是恢复了精神，气色也变得好起来。
她是听得见老李讲话的，还没等梅梅妈说什么，梅梅就掩面痛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