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君并没有想到老人有如此身份,不过却并没有退缩,道:“岳院首,我与你斗画,若是我能侥幸赢了你,请你放过我们两个。”
那老人闻言有些惊讶,看了看亦君,道:“那,你若输了呢?”
亦君笑了起来:“我若输了,我们便降了你们,如何?”
老人有些不信,道:“你能替那年轻人做决定?”
亦君反问道:“你觉得我能不能?”
老人被亦君反将一军,不见气闷,竟大笑起来:“好,好,好,爽快。那我们就以这荆棘谷为题作画,一个时辰为限。”
亦君看着老人,弯了弯唇角:“一言为定!”
亦君并没有着急作画,而是想了想,又看了看岳院首,只见他又准备了墨水和画笔,心道,看到今日这岳院首又准备来一幅水墨画了。突然,她心中一动,向老人道:“岳院首,我身上没有带纸笔颜色,你可否借我一用?”
岳院首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只见她瘦瘦小小的,经过几日的奔波,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便轻轻一笑,道:“拿去用吧。”
亦君并不像老者那样使用各种浓淡的墨水,将一幅画画得淡雅悠远,而是用了最鲜艳决绝的色彩,表达着最强烈的情绪,她不停地堆砌着色彩,由深到浅,由热烈到冷凝......
不久,老者画完了,走到亦君身旁,看向亦君的画,不由摇摇头,此时亦君也将最后一笔画完,将笔扔进了洗笔瓷杯中。
看着亦君如此娴熟的用笔和用色,老者不禁怀疑这个女孩早已熟悉了此种画法,于是,便凝神再向画看去。
那浓烈到极致的色彩仿佛在向老者宣泄着什么,有狂喜,有痛苦,有迷茫,有绝望,有希望.......
老者看着画,渐渐入迷,想到了自己年得志的自得,想到了中年担任院首的风光,想到维君国事变后自己的隐忍,想到这几年的隐姓埋名......不由流出了两行泪水。
亦君在一旁,只静静看着他,也不出声。
等到老者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看向自己时,亦君才道:“我画的这幅画叫做荆棘谷之心,因为着荆棘谷原来是山里最为富饶的地方,不仅有各种山里的动物,还有丰富的矿石和最为肥美的菌菇、山果和各色药材......然而因为你们的强行布阵,这里竟一夜之间变成了杀人的凶地,血流成河。所以,对我来说,这荆棘谷的心是愤怒而有绝望的,我画了这幅画来表达这种心情,为荆棘谷说出它的心声。”
老者静静地听了,沉默着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自己的画展示了出来。
亦君看到了,这张画中并没有迷雾,也没有凶阵,只有连绵不断的山脉,生机勃勃的松树和各色野草、野花,画的上方,有一只云雀正飞在空中,另一只云雀正欲落在枝头......
整幅画充满生命力与希望,亦君有些诧异地看向老者。老者笑了一下,道:“我也是个画者,我也喜欢美好的事物,这十几年来,我夜夜噩梦,总梦见在荆棘谷死去的那些人回来找我......”
“小姑娘,你的画让我重新看了一遍我的心,谢谢你!真是后生可畏,我,输了!”
老者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了亦君,道:“这是我维君国画院的信物,你好好保存,在维君画院若是遇见我的师弟玉泉子,可以交给他,他会帮你。”
亦君接过信物,细细一看,却是一个琉璃做成的方牌,上面有着她看不懂的符号。
她抬头看向老者,道:“那你呢?不回维君国吗?”
老者闻言向南方看了一眼,道:“我的心早已经飞回去了,人回不回去,也不重要了。你向那边走走吧,不然等其他人来了,我也帮不了你了,记得一直笔直走。”
亦君闻言急忙点点头,向老者深深行了一礼,便向老者指的方向快步跑去。
她跑啊跑啊,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快要没有力气时,她隐约看到前方的绿色的荆棘树木,便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她又跑了起来,终于跑出了那层迷雾,看到了荆棘林,她也因为松了口气而完全松懈下来,突然倒在了地方,昏迷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小木屋自己的房里了,看着房中没有变化的陈设,亦君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直到陆夫人将汤药端了上来,她才从陆夫人口中得知,自己和暮雪已经失踪了十多日了。百里清天天在荆棘谷口等她,那日的她,是被百里清背回来的,而暮雪,并没有回来......
由于亦君回来了,陆老夫人、陆夫人和百里清的情绪都明显好了,三人每日都商量着如何帮着亦君将身体调养回来,不是让她喝鸡汤,就是让她喝肉汤,不到两日,亦君原来在洞中瘦下去的肉又长了回来。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亦君并不高兴,甚至有些忧愁。他们都能猜出亦君是对暮雪心有愧疚,但却不知,亦君对暮雪,已有了生死之约。
第三日的夜里,亦君坐在案前,看着外面明亮的星空,隐在夜色中的霖南山脉虽然无声,却永远矗立在那里,不会离开。
然而,暮雪呢,为了救她可能已经......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心痛,闭了闭眼睛,口中喃喃道:“暮雪,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你不能回来,我就应诺去那边找你......”
说着,便拿起了桌案上冷冰冰的倚玉,向手腕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飞入窗内,将亦君手中的倚玉抢了下来,道:“我说过,我送你倚玉是让你保护自己的,谁让你自伤的?”
亦君闻言看去,此人正是暮雪,只见他包扎了右臂,全身又脏又乱,脸上也都是泥土与胡渣,然而,那双璀璨的双眸却亮晶晶的,带着笑意:“我回来了!”
然而,亦君却忍不住上前,一下子投入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真怕你死掉,你死掉我怎么办......”亦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我没死,有什么奖赏啊?能嫁给我了吗?”亦君耳边传来了暮雪痞痞地声音。
亦君咬了咬唇,终于坚定道:“我若是嫁给你,便对不起玮州了。所以,我会好好奉养两位陆夫人,你若答应,我便......”
突然,暮雪“扑哧”一笑,看向亦君,夜色中,双眸闪亮......”
亦君看到这熟悉的眼神,心中一动,刚才,他说什么,送我倚玉不是让我自伤的......
她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