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原本也不想再伤害她的,他那时想着,出了那个位面,就去找她。
但是,她没给他那个机会。
她握着他的手,将刀送进她身上。
若是那把威力极大的刀,她只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哪里可能醒过来?
她是想以两败俱伤的方式,让他心死。
看着她魂魄渐渐消散、肉身渐渐化为轻雾时的那种痛苦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姬长暮的世界,开始昏天暗地。
从坠入爱情海的那刻开始,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冰冷果决博爱众生的神了。
或许对她,他从来都不会用众生平等的目光看待她,从始至终都是。
神的博爱,是有限定范围的。
“可我差点魂飞魄散。”
她冷静地反驳。
“若不是你抓着我的手,让我猝不及防地将刀往前送,你会落得那般田地?”
“半斤八两,你非要丢下神的气度跟一介女流争执?”
宁沂只知道,他对她起的杀心不小,第一个位面,就是死在他手上的,细节她不记得了,但记得,她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也记得……她在第一个位面以失败告终时死去的模样,他手上拿着枪,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姬长暮皱眉,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站在琉璃瓦上面对着他。
他将她漠然的神色一览无余。
“我在你心里卑劣的不成样了,再多一点,我不介意。”
对她,他又爱又恨,但更多的,是气吧,气他在她心里如此卑劣。
心底阵痛尚余,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不近人情。
宁沂嗤笑,她有点看不出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面表达着对她的不满,一面,又像一个渴望着糖却又说糖不好吃的孩子一样。
“神在我心里,不卑劣,只是……很讨厌。”
她纠正了他的话,宁沂不知道他卑劣与否,她选择遵从她的本心,本心……在讨厌他。
“没由来的讨厌?”
姬长暮问。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遇见他,心底惴惴不安,像有蚂蚁在啃噬,心痒又闷。”
她笑,笑得怅然,似乎说着的,只是一场无关于她的风花雪月。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将它归类为讨厌。”
玫瑰花的种子撒下,伴随着吹来的一丝清风,娇弱的种子,即将发芽成长开花。
归类为讨厌,这句话,像炸弹一样,毫无预兆地在姬长暮脑海里炸开,炸开的不是一片废墟,而是漫天烟火。
“遇见你,心就会烦,我看到你身边有任何人,都会烦,那种感觉,就像……”
宁沂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漠然地凝着男人。
有些话,全部说满了,就没有他自己猜到的好了。
一个错将喜欢当讨厌的女人啊。
“总之,我讨厌你,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你相处的时机,你都没有好脸色对我,一次拿着枪,一次拿着刀,还有一次……不作数。”
姬暮那世的神,没有作为神时的记忆,自然是不作数的。
他静静地凝着她,这是真的傻,还是,在骗他?
“现在,你离我这么近,你有抗拒的感觉么?”
宁沂听见他的话,微愣,没什么感觉,想封印他。
“难受,这里……胸口,跳得厉害。”
“骗人,你的心跳很正常。”
宁沂:???
这是没法子骗下去了?
“我骗你作甚,我讨厌你,无需过问你乐不乐意,即便你说我心跳正常,但我也依旧讨厌你。”
姬长暮被她带偏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
他将她带入为依旧喜欢他的女人了。
但是,他似乎忘了,她现在的角色,是一个误将喜欢当讨厌的女人,她的认知里,那就是讨厌,他有权说她的喜欢是假的,但无权否认她的讨厌。
“你觉得,我是喜欢你?”
宁沂嗤笑,将他的心思揭穿。
“我活了上千年,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
姬长暮脸色冷了下去,凝着她张牙舞爪的冷笑模样。
“我不欲与你争执。”
再争执下去,连先前惩罚她的心思都该歇下去了。
事实是,他现在根本没想惩罚她了,因为……
“你的身体,怎么开始……透明了。”
她的手有细微的颤抖弧度,细微得几乎是不可察的,她在努力抑制着自己接近失态的模样。
“是不是,又该死了,别……你死了,我该讨厌谁。”
姬长暮:……
“喂,你怎么不说话。”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与千年前那个初次成为任务者的她渐渐重合。
“你很烦。”
神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
既然要当一个坏女人,又来挑拨他的心是为何?偏偏还让他以为,她是爱着他的,只是错将喜欢当讨厌了。
对着她,他的心,有了分毫的松动。
“你真讨厌。”
她回击,妍丽的面庞上娇俏至极。
等到他的身体渐渐完全消散时,她拉住他的袖子,拽了拽他。
“我还不知道,神叫什么。”
漆黑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憧憬期待,许是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姬长暮。”
哦,原来就多了个长字。
宁沂漠然地想着,维持着刚刚树立的人设,静静地看着他的肉身消散。
真是个麻烦事……以后,免不了再见。
她保持着拉他袖子的姿势,眼尾上扬着将眸子挑大了些。
等到他全然消散时,天道猛然冲了上来。
“神呢?”
“肉身消散了,你不会以为,我有能力让他死吧。”
宁沂冷笑,盯着即将爆发的天道。
剑拔弩张的气息渐渐弥散开来。
天道红了眼,“最好如此。”
他手中的握着一块玉佩,长长的黑丝线,异常好看。
宁沂垂眸,姬长暮肯定是没有死的,神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区区情伤,不过是他越来越强大的踏脚石而已。
“让开。”
她冷冷出声。
“不让。”
天道小孩子脾气,脾气一上来,就想跟宁沂对着干。
宁沂静静地盯着他。
良久,天道眸底闪过一刹那的欣喜,碍着宁沂在面前,他又生生将喜悦忍了下去。
玉佩发热……说明,神只是陷入沉睡,他的魂魄,现在兴许又归回了原处。
于此同时,深海秘境外站着的木讷少年,忽然机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