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雁飞高。
祁凌与祁老爷带着一众家丁来到了洗楚坡。
一个不大点的小破地,据说几百年前曾经是古战场,上万将士的性命折损在这里。
或许是怨气太重,这里的树木生长得都要比隔壁几座林子的要低矮的多。
那棵歪脖子桃花树倒是很明显。
桃枝上缀满了了桃花。
像是要将这棵桃花树压垮似的。
纷纷扬扬的,像下了一场桃花雨。
祁凌走到那棵桃花树下,那棵树像是知道她来了一般,忽然之间桃花的香气便愈发地馥郁了。
就连未曾盛开的花苞都纷纷地打开了。
像是在迎接她到来似的。
祁凌以为自己会很害怕的,但其实也没有,忽然之间还生出来一点期待。
就像是见一个未曾谋面的重要的人。
月华皎洁,家丁举着的火把亦火光熠熠,衬托得那些桃菲妖异又清美。
祁凌从家丁手中拿过小锄头。
祁凌靠近那颗桃花树,单膝跪下,以虔诚的态度慢慢地挖开了表层的土。
祁老爷似乎知道这地下有什么,脸色刹那间也变得惨白。
想要阻止女儿,但看到女儿如此无畏且珍视的模样,他便没开口了。
大概挖了一刻钟吧,祁凌便看到了白色的东西,上面还有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一道一道的,光是露出来的这一小片,就能够推测出席慕宋当初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祁凌忽然便不舍得用锄头挖了,她选择用手。
似有天助一般,祁凌并没有花费很大的力气去清理那些泥土,很快一具小小的,蜷缩起来的骸骨便出现在她面前。
“宋宋啊,表姐来接你回家。”
祁凌看着那副骸骨上的一道道痕迹,一颗热泪就这般滚落了下来。
砸到了那具骸骨身上。
“表姐,不用哭的,慕宋很高兴。”
极清越的声音,像上好的玉笛弹奏出来的乐曲。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又似乎是在她耳边低吟。
祁凌的耳垂刹那间便红了一点。
她往后瞧了瞧,发现无论是自己的老爹还是那些家丁都像没听到一般。
这是只有自己能够听到,还是说自己听错了。
祁凌有些狐疑,而后又传来一声轻笑,宛若竹林间的流觞曲水。
看来,她是真的能听到。
头一回遇到这般惊悚的事情,她倒也不觉得恐惧。
反而来了些兴致。
“你是宋宋。”
祁凌肯定地讲。
“当然。”
笃定的语气中还有傲娇的尾音。
“好,表姐带你回家,你想埋在那里?”
既然当事人都到了,那埋在哪里这等大事还是交给他决定吧。
万一他不高兴又来闹咧。
“哼,埋在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过是一具枯骨罢了,表姐,你来了可就代表以后再也摆脱不了我咯。”
不然,她也会让她表姐下来陪她,反正她本来就应该嫁给她。
在哪里又不是陪。
不过既然表姐来了的话,那她就先放过她吧。
“哈哈哈,我又不怕你,小鬼头,正好我缺一个解闷的伴。”
祁凌是真的不害怕,她觉得宋宋不会伤害自己,而且以后她就多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只能陪她一个人聊天的朋友了。
不过,席慕宋可想的不仅仅是朋友。
“女儿,你嘀咕什么啊?”
祁凌一个人自言自语,祁老爷都觉得有点瘆得慌,不会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
“噢,没什么,我有些害怕,便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
祁凌手忙脚乱地将那些骸骨放在自己的斗篷里,然后将它仔仔细细地包裹好,抱在怀里。
春寒料峭,斗篷里面的穿得又是时新的襦裙,春芽一般的颜色,很是鲜嫩。
很衬托她清秀白皙的脸。
就是冷风一过会有些冷。
“表姐,随便找个东西装一下罢了,何必冻着你自己。”
席慕宋当然不怕冷,但是表姐怕啊。
都冷得瑟瑟发抖了。
还紧紧地抱着她的骸骨。
不过,这一举动却让他的私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无事,我总不能对宋宋的遗骸不敬吧。”
席慕宋不再说话,只得轻轻地念着一串祁凌听不懂的咒语。
不过,他声音真的好好听。
而且他说完,自己就不冷了。
拿着般说,当个鬼还真不错。
人啊,脆弱又处处受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