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夭被手中传来的扯动另醒,猛然坐起身来,便看到床上单腿跪蹲在床上的相柳,用绑着丝巾的那只手撑床,一脸凶相的露着獠牙,死死得盯着小夭身后的方向。
小夭顿时感觉不妙,僵直的转身,就看到了关着房门和站在门前的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
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小夭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人影的模样,金天录和白榆并列靠前站着。
哦,原来他们后面还有两个跪着的。
左边跪着的是正缩着脖子装鹌鹑的青梅,右边跪着的,自然是她那倒霉的哥哥。
小夭赶忙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手却再次被手中的丝巾扯动。
她回过身来,看到相柳眼神似狼一般凶狠,浑身戒备的盯着其他人。
看到小夭靠近,他眸光微闪,手中紧紧攥着纱巾。小夭拍了拍相柳的肩膀,又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相柳看懂了她的意思,慢慢放松了身体。
小夭将绑在相柳手腕的纱巾解开,突然玩心兴起,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相柳的鼻梁,然后将床上的帷幔放下。
她心里清楚,此时的相柳对周围充满了防备,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逃离她的身边。
她是不会放任相柳离开的,更不会让他再次遇见共工!绝不!
平日总是温和笑着的金天录,此时脸黑的吓人。白榆看看小夭,又看看金天录,嘴唇翕动,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左右。
小夭回头看了看,床幔紧闭,没有动静。
她走到二人面前,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白榆一见到小夭跪下,心疼的皱起了眉,刚想去将她扶起来,被金天录瞪了一眼,缩回了手。
“爹爹,我都多大了?你和哥哥怎好在我没起身就进我的房间?”
金天录的手指还没指出去,就听到小夭理直气壮的看着他,眼神责怪。
此话一出,白榆掩面干咳两声,竖末以手扶额,满脸愧色。
“你床上那是什么?”
金天录咬牙。
“相柳。”
小夭眨眼,一脸理所当然。
“废话!我能不知道他是相柳吗?!我问得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床上?!”
金天录的手指终于伸出来了,指在小夭额头上。
“爹爹,娘亲,昨天太晚了,我就没打扰你们,本来想着今天早起和你们说的,谁知你们起的比我早。”
说完,小夭俯下身子,以额触地,拜了下去。
“相柳是以前找我来铸造弓箭的故友临终前托付给我的,我既然答应了照顾好他,就该说到做到!爹爹,是你教我,人要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金天氏善于铸造武器,但多为男铸造师,男子铸造的武器重杀伐重力量。
身为金天瑶的小夭是为数不多的女铸造师,小夭手艺精湛,会把一些武器打造的如随身佩戴的首饰一样精美。
所以多是一些女子找她锻造那些精致小巧善于隐藏的武器。
身为铸造师的她只喜欢抡锤打铁,并不喜欢维持交际。
每次交易时,小夭都是带着面具,谈好条件拿了钱和材料就走,武器做好后也不多谈,结账走人,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平日里与那些世家女并不热络,能让小夭交心的并不多。想来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托付,小夭才会答应。
金天录松了口气,白榆看到小夭还跪在地上,心疼她刚刚病好的身子,上前一把将小夭拉起来,带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金天录背过身,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看看窗外,又摸摸书架,只当没有看见。
“一个妖仆,想留就留下来。可是小夭,你到底是女孩子,他年纪虽小,到底还是个男子,不可以这样让他宿在你的房间,更不可以睡在你的床上。知道吗?”
白榆面上有些责备,语气却很温柔。
“知道了娘亲,但相柳现在不是奴隶,他是……他是对女儿来说很重要的人。”
小夭害怕相柳逃跑,连忙点头敷衍应付。帷幔内依旧毫无动静,小夭有些着急起来。
“娘亲,为什么又让哥哥跪着啊?”
小夭一扬下巴,指向正跪着歪七扭八一脸衰败的竖末。
竖末听见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赶紧挪了挪屁股,跪直了身子。
金天录一扭头刚好和竖末的眼神对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逆子,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我让你在家闭门思过,你居然又跑到赌场去,还来带坏你妹妹!你是想让我把你的手剁了丢炉子里当柴烧吗?”
小夭看着一脸委屈的竖末,还算有些良心,连忙上前对着金天录撒娇道。
“爹爹,哥哥是为我打听消息呢,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相柳,爹爹就放过哥哥这次吧。”
金天录看着小女儿可爱的小脸,火气去了大半,冲着竖末甩袖,冷哼了一声。
“快滚!”
竖末哎呦一声,踉跄着站起身子。嘴里嘀咕着,他这个儿子一定是仇人家里捡回来的,爹不疼娘不爱。
终于将夫妇二人连哄带推的送出房间,竖末留在最后磨磨蹭蹭的不肯迈步子,看着爹娘二人走远的背影。竖末扯着小夭的袖子,就往院子另一边走。
“小夭,跟我说实话。你怎么把他弄出来的?我今早听说死斗场的奴隶主不见了,九头怪也不见了。我一猜可能是跟你有关,刚想找你问问,谁知就看到了他在你床上……”
“我就说爹爹和娘亲怎么会进我的房间,原来是你给喊过来的。”
小夭翻着眼皮,斜睨着竖末。
“我哪知道他在这,这……一时太过吃惊了,就啊了一声……”
竖末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想起了正事,不依不饶的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赚够了钱,大发善心,把相柳放了呗,你也能看出,他身上已经没有奴隶契印了。”
小夭两手一摊,满脸写着三个字:不!知!情!
“你把你哥哥当傻子吗?”
竖末叉腰,表示一万个不相信。
小夭不再理他,转身就往回走,竖末紧追在后,小夭进入房间后,反手关上了房门,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差点夹掉竖末的鼻子。
小夭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撩开纱幔,床上空无一人。小夭想了想,趴下身子,果然看到了躲在床底的相柳。
相柳看到是她,嘴巴紧抿,慢慢的从床底爬了出来,就看到那条纱巾胡乱的缠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小夭理了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随后,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嘴巴。
“小、夭、在,不、怕!”
相柳看着她的口型,学着她的样子重复。
“小、夭、在,不、怕?”
“不愧是相柳,学的真快。”
小夭听着少年带着困惑的清冷嗓音,觉得此时的相柳真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柔顺如瀑的黑色长发只束了一条发带,额角有细碎的头发散落,并不是曾经的那头醒目的白发。
小夭的手收了回来,心底有些怅然若失,却又生出了几丝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