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契结成后。
昏睡过去的二人,谁也没有察觉,彼此左手腕上方三寸处,各有一枚单翅比翼的契印正在闪着浮光。
这是有情人心意相通,情契结成后才会浮出的印记。
二人情动,两枚契印会合而为一,变作比翼双飞的图案。
藤蔓将二人轻轻的放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男子的目光看向了气息全无的小夭。
半晌,轻叹一声。
“溯洄镜乃是有违天道的法器,我与它也算是有些渊源。
这镜子虽然可以随心而动回到过去,可是使用的代价却是惨烈的。”
“凡用此镜者,下场皆会惨死,无一例外。
而且,心念想的是哪个人从而去使用了溯洄镜,用镜者惨死后,那个人就会有来生那些已经发生过的记忆。
这镜子虽是可以圆了遗憾,却不知道,只会酿造成更惨烈的悲剧。”
男子似被藤蔓上的尖刺扯动了伤口,嘶了一声,眉头紧锁。
“如今你身已死,这用镜所要付出的代价,你算是给了。情契结成,只要你们心意不变,八条命,也足够你们俩用了!
只是,因你死过一次,他醒来后就会有你们来生的那段记忆。
到那个时候,你们之间还会不会彼此有情,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男子悠悠说完,原本俊美却阴鸷的脸,此时竟然露出悲悯的神情。
他的眼神从小夭挪到了相柳身上,眼中含着一些意味深长的笑。
“现在,需要你来帮我了!”
话音刚落,从男子手中打出一道强大的灵力,灵力直入断落在地的那根蛇身上。
灵力进去蛇身后,那截蛇身迸发出白色的光芒,那是因为那股灵力太过强悍,从鳞片的缝隙中迸射出来的。
光芒越来越盛,鳞片被这股力量挤压的在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血肉。
男子又打出一道灵力注入蛇身,那些裸露在外的血肉也在一丝丝的剥落。
终于,轰得一声响起,蛇身上的血肉尽数爆裂,露出中间的那截雪白的蛇骨。
男子似乎耗尽了力气,显得有些疲惫,一直挺拔的身子瘫软下来。
然而这时,他胸口处由尖刺延伸出的藤蔓却用力收缩了一下,胸口处有鲜血滴落,落至半空就化作了一丝青烟。
男子苦笑道:“我都被你钉在这折磨了数千年,你还是见不得我好过一点。”
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四下无人,只有躺着的相柳和小夭,还有风吹草叶的声音在飒飒作响。
男子垂眸,呵呵的笑着,笑声凄凉却也癫狂。
“无所谓了,反正我就要离开这根该死的藤蔓了!”
他背后伸出数根藤蔓,将那截蛇骨一分为二,一节被藤蔓卷到了他的面前。
白色的蛇骨有着暖玉的光泽,男子手中化出长剑,对着蛇骨就开始砍削。
片刻之后,蛇骨被削刻成了一把锋利的单刃剑,只有剑身,并无剑柄。
男子看到立在半空的这把蛇骨剑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悲凉,在整个渊底回响。
他伸手向前,空中出现一个虚幻的大手,大手握住蛇骨剑后,男子胸口处再次渗出血,他却毫无知觉一样,依旧在笑。
随着男子手起又落,大手握着蛇骨剑,用力的向捆缚男子的藤蔓砍去。
那些藤蔓虽细,却比之前袭击相柳二人的那些粗壮的藤蔓更加坚硬。
蛇骨一下又一下的劈砍着,男子身形散开又聚拢,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根两根三根……
随着最后一根藤蔓断开,大手消失,蛇骨剑铮的一声落在地上。
男子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的身形突然向前,顺着胸口延伸着的尖刺,须臾之间,就离开了背后的那根钉了他数千年的尖刺。
长发舞动,胸口处的破洞在肉眼可见的修复着。
男子甩手,地上的蛇骨剑倏地飞起,横劈在了那根巨大的藤蔓。
藤蔓被拦腰截断后,开始迅速的枯萎干瘪,藤蔓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痕。
男子再次扬手,有风吹来,整根藤蔓被风一吹,化作片片飞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藤蔓的消失,蛇骨剑斜刺进了地面,剑身颤动,发出铮鸣。
“你也没想到吧,这么多年,真让我等到了九头海妖!”
“你的这阵法,只有九头海妖骨头做成的剑才能斩断!万年一个的深海中才会出现的九头妖,被我在这极北的深渊等到了,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啊!”
“青之,你且等着,我这就来寻你!”
男子在离开那根尖刺后,原本散落的头发被高高束起,佩着金色的发冠,身上玄色甲胄变成了一身黑色长衫。
原来阴鸷的脸变成了一副俊朗的少年模样,意气风发,桀骜难驯。
男子转身就走,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看了看一旁躺在地上的相柳和小夭。
他飞身落在二人面前,一手抱胸,一手用手指点着额角。
“我杀她也是为了救她,这条命算是扯平了。可不管怎么说,你的这条命却是因为我而没的,我生平最讨厌欠人情债。
你们虽然结了情契,但她没个百八十年也是难醒,如此,我便把这份人情还你!”
男子手中溢出一股灵力,这灵力如泉水一般慢慢流淌下来,竟变成了实质的白色雾气。
雾气在地面上越来越多,慢慢的将相柳和小夭浸泡在内,小夭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些粉色。
等到二人完全浸泡在雾气中,男子将手收回,拍了拍手上并没有的尘土。
“这样,算是真的互不相欠了吧。”
还待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这声音轻柔,却很悲伤。
男子听到这声叹息后,面色一变,剑眉一挑,正在拍着的手缓缓停下,脸上阴鸷之气出现在他俊朗的脸上,有些诡异却不突兀。
不再看地上躺着的二人,男子转身,朝远处那闪着青色光芒的地方快速飞去。
广袤的平原上,只剩风声。
渊底不分日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包裹着二人雾气慢慢消散了一些,昏迷过去的相柳,手指微微的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