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凝望着那扇半掩的院门,月光倾斜,照得院外的小道影影绰绰,似是本有什么在阴影处蛰伏着,却在方才被白榆的那道背影,轻而易举的驱散了。
夜风吹拂,细碎的发扫着眉眼,良久的静默。
小夭晃了晃空了的酒壶,轻叹一声,把酒壶放下,站起身向房间走去。
抬眼就看到了立于檐下长廊的一道身影。
静谧的庭院中,隔着十步之距,二人遥遥相望。
白发白衣,天人之姿,如同一枚被精心雕琢过的冷玉遗落在这银辉满院的廊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暗光浮动,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小夭。
小夭走近了才看清。相柳隐在阴影下的半张脸,唇角含笑。
他伸手把她额前碎发拂在耳后,动作轻柔,缱绻旖旎。
“你什么时候来的?”
带着凉意的手掠过她微红的耳垂,带起一阵酥酥痒痒的触感,小夭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嗓音清冷暗哑,语调淡然。
“你们母女抱头痛哭的时候。”
暧昧不明的气氛一扫而空,小夭瞥了他一眼,推门进了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昏暗的房间内,烛火突然亮起,相柳坐在椅子上冲她挑眉。
“你这门,不太有用。”
小夭也不理他,走到床边坐下,鞋子蹬掉,仰面躺在了床上。
身侧被褥塌陷一片,微凉的触感贴上小夭的嘴唇。
小夭本在闭目养神,被那手指惹得有些烦闷,倏地张嘴咬住了那根作怪的手指。
嗔怪的瞪着相柳,见他面不改色,银牙又使了两分力气。
食指被咬住,拇指又在不安分的唇边摩挲,小夭无奈,哼了一声将相柳的手指松开。
带了一丝水渍的手指却停在了她的下颚,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轻抬,一张微凉略带酒香的唇就吻上了粉嫩水润的唇瓣上。
吻得轻缓,一点点吸卷着她的舌尖,小夭羞愤,伸手去推身前的相柳,双手却被相柳一手钳住,举过了头顶。
轻柔的吻越来越霸道,舌尖如游蛇一般在她的口中游走,挣扎变成了迎合。
相柳的气息略带粗重,轻咬了下她的嘴唇后,抬起脸来,笑看着小夭有些恍惚,泛了雾气的眼睛。
小夭清醒过来,禁锢双手的手卸了力道,用力挣开相柳的手,坐起身子,满脸羞愤。
“你来就为了戏耍我?”
“不是!”
相柳被她的起身撞得坐直了身,又开始扯着小夭的一缕发丝,一圈圈得缠绕着手指。
“我想你了。”
“你,你白天那样是……”
小夭被他的这句想你了噎住了,掩饰羞涩的干咳了两声后,开口问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相柳抢了白。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的了,自然是来求亲的。”
小夭轻咬着下唇,眼中雾气未散,又浓郁了几分。
相柳抬眼与小夭对视,声音低哑,语气缱绻。
“你是我挚爱之人,我来求娶之心绝无一丝儿戏。”
小夭怔然的看着相柳,脑海里只有那句。
你是我挚爱之人。
两世纠缠,前世今生从未言明的爱意,穿过岁月逆流的长河,在这间静谧的房间,就这样被轻而郑重的戳破。
似是心底有藤蔓横生,悄然刺破肌肤,穿透衣衫,一寸寸渗入对方胸口,缠绕攀附于另一颗同样跳动着的心。
两心并蒂,连枝共冢。
相柳抱紧了小夭,低头轻吻着她的发。
前世这句藏在心底直至身死,也未肯说出的话,今生无数次的欲言又止,似是终年浓雾弥漫的青山,被狂风吹过,云开雾散,终见天明。
“相柳,你知道轩辕境内的赤水附近有片荒漠吗?”
小夭垂眸,睫羽半敛,遮住了眸中黯淡,却遮不住声音的艰涩和难过。
“嗯,听说本来是一片绿荫,在几十年前突然变成了荒漠。”
“那片古怪的荒漠中央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林里住着一个如火炉一样的妖怪。越往里走就酷热难挡,许多人还未见到桃花林就被被炙烤的退了回来,所以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那片桃花林。”
小夭把脸埋在相柳胸前,喉咙发涩,声音带了一些哽咽。
相柳没有应答,只是用手轻抚着小夭的头发。
“可那片桃花林很美很美,桃花随着纷纷洒洒,就像极北飘着的雪花。相柳,那个浑身是火被世人成为旱魃的妖怪是我的娘亲,那片桃林,是我的爹爹。”
小夭从相柳怀中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过面颊,滴落在了相柳的衣衫上。
相柳用指腹擦拭掉,可下一颗又落了下来,他只得重新抱紧小夭,让泪浸湿他的衣襟。
许久,小夭啜泣声渐渐停止,耸动的肩膀也慢慢平复,相柳用双手握着小夭的双肩,轻轻退离了一些,注视着小夭雾气蒙蒙的眼睛说道。
“我还真想去看看那片桃花林,看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美。”
小夭醒来时,身侧的被褥一角微皱,相柳不知在何时已经走了。
昨夜哭得多了,此时眼睛都有些肿,洗漱一番后,小夭拉开房门,就看到竖末正蹲在台阶前用树枝数蚂蚁。
听到身后的动静后,竖末扭头看她,垂头丧气的喊了一声妹妹。
小夭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托着腮,满脸无语。
“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很闲?”
竖末拿着树枝,指着小夭的鼻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愤恨问道。
“是不是那个混蛋欺负你了?!”
小夭盯着晃动树枝,眼睛都有些对眼了,用手隔开,指回竖末。
“哪有的事。”
“我说怎么大半夜了,毛球还跑我屋里来找吃的,敢情又是相柳!毛球这个喂不熟的白眼鸟,跑我屋子里是为了给他打掩护吧!”
小夭抿了抿嘴,起身拍了拍竖末的肩膀。
心中暗叹。
哥哥,你真是想太多了!相柳用得着在你面前遮掩?
毛球找你,纯粹是饿了,外加跟你臭味相投。
竖末跳了起来,他又不傻,小夭简直把嘲讽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我不管!这个妹夫我才不要!”
小夭不再理他,拍了拍手中尘土,径直走出了院子,顺手又带上了院门,竖末的哀嚎被院门隔绝。
小夭仰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天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