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些日子,兄妹二人归来后,小夭就对外称病,谢绝了所有上门的生意,一心窝在炼药房里,鼓弄着瓶瓶罐罐。
竖末蹑手蹑脚的出现在小夭身后,看着她正在做一些糕点,糕点精美,竖末忍不住伸手想拿一块尝尝,被小夭用筷子敲了一下后,缩回了手。
“我吃一块怎么了?对我这么小气,倒是对那个混蛋挺大方的!”
竖末不忿,捂着手指头在那念叨着。
“哥哥若是也能像他那样把毒药当饭吃,我倒是不介意多给哥哥做一份。还有,他叫相柳,别老是那样叫他。”
小夭头也不抬,继续把做好的糕点放入碟子,然后把食盒扣了起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可有缝隙。
“哥哥没事的话就少来我这转悠吧,到处都是毒药,伤着你怎么办?”
小夭把食盒放好,转身对竖末说道,无奈至极。
这个不着调的哥哥,从百年前就说他快要成亲了,结果到了如今,连未来嫂嫂的影子都没见到,整日招猫逗狗的游手好闲,爹爹打骂了无数次也不知悔改。
“重色轻哥!那家伙也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这么费心!我看他不顺眼,不许你跟他来往!”
竖末叉腰,脑海中又浮现相柳那张冷冷的脸,嘴里喊着他大哥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妹夫他可不要,万一妹妹受他欺负了,他打也打不过,骂又不敢骂,还怎么给妹妹撑腰!
青梅从外头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小姐叮嘱过,这房间到处都是毒药,怕她会误伤,所以不许她进入。
“少爷小姐,老爷夫人喊你们过去。”
满室寂静。
只有竖末手中的瓜子,哗哗啦啦的从僵住的指缝中散落在了地上。
相柳一身霁红锦服立于堂下,身后是铺到府门口的数十箱奇珍异宝,见无人应答,相柳的声音高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
“晚辈防风邶,前来求娶贵府千金小夭!”
这下满屋子的人算是听明白了,刚才自己并没有听错。
竖末第一个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被金天录一个眼刀扫来,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夭站在白榆身边,也是愣怔着看向相柳。他从未给她许诺过什么,海底那夜后,彼此虽知晓了对方心意,但小夭也从未想过,相柳会来这里说出求娶她的话。
金天录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冷哼一声,慢慢朝相柳走去。
“听说防风氏出了个有名的孝子,却一直未曾得见。如今看到你,倒让老夫有点好奇了。”
金天录在相柳面前停下,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看着相柳问道。
“你想娶小夭?”
相柳面不改色,依旧带着浅淡的笑,颔首作答。
“是,我要娶她。”
金天录一甩袖子,怒道。
“你如今是防风邶还是相柳?你在用什么身份说要娶她?”
“我是相柳,亦是防风邶。无论什么身份,求娶小夭的心都是那一颗。”
相柳望着在一边想要上前的小夭,微微摇了摇头,小夭踏出的脚收了回去,抿着嘴站在白榆身边,眼中却已经升起了一层水汽。
“一个是偷来的庶子身份,一个是九头海妖的身份,你觉得我会把女儿交到你这种人的手里吗?!”
金天录看着相柳的表情真挚,心中叹息一声,面上依旧。
“我就这一个女儿,我只希望她能安乐无忧的生活,你,给得了吗?”
相柳对上金天录的目光,寸步不让。声音依旧清冷,却也坚定非常。
“我今天既然来这里,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你很难相信我会做到你说的那样,但,你怎么就知道我给不了呢。”
小夭听到这话后,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又带着丝丝甜意,赶忙仰起了脸,眨巴着眼睛。
白榆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了两人面前,白榆眼神复杂的看着相柳。
“我与他爹爹不讲门第高低身份贵贱,可你……实非小夭良配,还请回吧。”
小夭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在了相柳身边后,垂眸良久,而后抬眼,眼中同样坚决。
“女儿只嫁相柳,非他不嫁。”
金天录脸黑如炭,刚想说什么被白榆拉住,白榆望着面前的两人,许久,轻叹道。
“你二人心意我早就看在眼里,只是,小夭,你若真的选了他,每日过得如刀尖起舞,这样的日子,你真的会快乐吗?”
“娘亲,爹爹。我此生为他而来,无论如何,只要与他在一起,我都甘之如饴。”
相柳轻轻握住小夭的手,眸光暗涌,柔情万千,也只化为一句。
“我亦如是。”
夜色沉寂,皓月当空。
小夭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喝着酒发呆,想着白日里相柳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随即眼神有些落寞。
相柳的求娶,金天录和白榆并未应允也未拒绝,只说给他时间,让他什么时候能以相柳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了,再来求娶。
这时,院门轻推,白榆踏着月色从花丛阴影处走了进来。
小夭刚想站起,白榆就示意她坐下,而后,坐在了她旁边。
白榆从小夭手中拿过酒壶,自己喝了两口。小夭从未见过娘亲饮酒,吃惊的表情还未褪去,就见白榆伸手摩挲着小夭的面颊,突然,眼圈一红,侧了侧身,拿出帕子轻轻的抹掉了眼泪。
“你不是她吧。”
这句话白榆说的平静,却如同炸雷一般震得小夭浑身一怔,她呆呆的看向白榆。
“自百年前你被一箭射伤后醒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小夭了。虽然你的容貌声音,身体都是小夭的,可我知道你不是她。”
“当时她伤势太重,等到医师赶来时,其实已经气息微弱无力回天,是我不死心,非逼着医师用药吊着。第四日,你的气息恢复正常,心口伤势也在慢慢修复,我当时大喜,医师也是啧啧称奇。”
白榆眼中落泪,嘴角却一直在笑,小夭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用袖子擦拭着白榆的眼泪。
“你清醒过后种种行径我都觉得蹊跷,小夭原本只擅长铸造,并不懂药理,可你却精通这些,还有非要留下相柳这种事,是她以前万万做不来的。”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哪怕知道你不是她,但这副身体还活着,我已是心满意足了。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我很感激你的到来使得我的女儿还在。小夭,我不知为什么你变成了我的女儿,但我却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小夭来疼爱的。”
话说至此,白榆掩面而泣,小夭手指停在半空,却不敢再向前。
白榆抹了一把眼泪,握住了小夭的手,太过用力,使得小夭的手都有些泛白。
“小夭,娘亲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小夭另一只手按在了白榆的手背上,四只手重叠握紧,裹成了一个茧,茧中包裹着的是一颗母亲的心。
“娘亲,我既成了金天瑶,自然就是你的女儿。我知你心疼我,但相柳是我挚爱之人。我不怕艰难危险,我只怕不能与他在一起。”
白榆的手慢慢握紧,又轻轻松开。
许久后,白榆叹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劝阻了。”
白榆步履沉重的朝院外走去,快到院门时,白榆转过身来,月光清冷,衬得她身影单薄。
“小夭,自你醒来后,我的女儿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