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前,中原小城中一个早起入城卖菜的农夫走到城西时发现,昨个还好好的一处宅院,一夜之间烧的精光。
按理说在城中失火,周围人早该听到动静了,可左右一问,竟然无人察觉。
此家虽姓金天,却是个旁系庶子,金天氏中来人收敛了下尸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石先生在大树下口若悬河的讲着前段时间大荒境内发生的奇闻异事。
树下磕着瓜子的小夭听得聚精会神,石先生打着哈欠隐入树洞灵石时,小夭手中的瓜子也磕得差不多了。
她拍了拍手中残渣,哼着小曲往回春堂走。
回春堂旁边开了家打铁铺。
铸造武器的手艺,在镇子其他人看来,跟他旁边回春堂医师的医术差不多,都是半吊子的水平。
路过打铁铺时,金天录正抡着锤子在打造一柄断刀,目光专注,没有一丝自家被烧个精光的悲痛,也没听到小夭略带忧伤的喊他爹爹。
小夭负手摇头,走进了回春堂。
回春堂后院旁的荒地种上了一些药草。此时清风徐来,药香沁人。
躺在摇椅上,小夭闭目养神想着心事。
竖末这段时间,天一亮就往外跑,傍晚回来得时候总是满面红光的,吃饭都遮不住他翘着的嘴角。
看竖末这神情不太像是赢了钱,反倒像是在思春。
这些年,来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一多,街道也宽阔了不少,店铺种类也就多了起来。
赌场风月场这些玩乐的去处,自然也是有了。
小夭微眯着眼睛,望着天上漂浮着的云朵,心里直叹气。
他们家一共就两棵苗,她这棵是空有其表。竖末那棵,可不要再长歪了。
后院的栅栏门响起又关上,小夭躺在躺椅上伸着脖子瞥了一眼后又缩了回去,阖上了眼睛。
一个人影在身边停下,遮住了日光,映下一片阴影。
黑发红衣,妖冶俊美,相柳正在微微俯身,盯着她,笑得邪气。
见小夭还在装,相柳直起身子,嗤笑一声,将手里的东西丢给她。
东西不重,小夭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才发现,丢在怀里的是一封帖子。
帖子打开,草草看了几眼后,小夭瞪圆了眼睛看向相柳。
相柳在葡萄藤下的桌凳前坐下,一手托腮,一手轻扣着桌面,慵懒风流,肆意洒脱。
怎么就生的这么好看呢!
“把口水擦擦。”
小夭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后,才反应过来相柳是在调侃她。
略带窘迫地低头又将手上的帖子看了一遍。
“这帖子……你伪造的??”
扣着桌面的手指停下,小夭撇了撇嘴,也知道相柳大抵是在翻白眼。
“那夜之事传在旁人耳中,变成了是离戎氏内斗,离戎涯与别人在城外密林中打斗,其他人赶到时,已经断气。
我的身份没有被暴露出来,这是青丘给防风邶下的帖子。”
“青丘涂山家每百年就会举办一次赏月宴,世族大家中叫的上名字的,差不多都收到帖子了。”
扣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夭走到他旁边坐下,倒了杯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
“那你会去吗?”
“你想去吗?”
相柳反问,小夭转动着手中的帖子,还在犹豫。
“想进涂山家的机会可不常有,这次不去,下次就是一百年后了。”
小夭抿着嘴,双手如同花蒂般托着下巴,看向相柳。
“去!”
相柳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动作粗鲁,直到发丝凌乱蓬松了才作罢,小夭也不恼,笑得像朵初春绽放的海棠花。
赏月宴在下月十五,清水镇离青丘也不算太远,倒是不急。
思及此,小夭冲相柳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相柳不为所动,吹了吹早已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
“相柳,有没有发现竖末最近不太对劲。”
相柳眉毛一挑,“与我何干?”
小夭挠了挠头,趴在了桌面上,指甲划着相柳的酒杯。
“怎么说也是我兄长,总不好眼睁睁看他误入歧途。”
相柳哼了一声,想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小夭从桌面上撑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相柳身边,用手指勾着相柳的下巴。
“反正也无聊的很,你就不好奇?”
相柳顺着她手指的力道微微仰头,眸光深邃,抬手扯着小夭的衣领将她拉近,一手捞着她的腿弯,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将她横抱在腿上。
“我对你比较好奇,这是在做什么?美人计?”
小夭在他怀里,细若葱白的手指绕着相柳肩头落下的一缕黑发,眼波流转。
“那对你有用吗?”
“你的美人计,对我很有用。”
微微泛红的耳垂被轻轻的啃噬着,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暗涌的海浪,吐息在小夭的脖颈处,缱绻旖旎,灼热而渴望。
小夭红唇轻启,还未出声就被温凉的唇覆上,如同干涸许久的河床终于等来了一场滂沱大雨。
唇齿交缠,吐息渐渐粗重,浅缓加深,肆掠着每处角落。
暖风轻卷,绚烂的阳光落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二人上方的金色结界上,遮掩了满园春色。
次日,吃过早饭,竖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后,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正在屋里下棋的小夭和相柳,听到动静后,小夭将手中棋子一丢,笑得不怀好意。
白衣白发的相柳立在树梢之上,纤尘不染,如同最圣洁的寒霜花,只是看着小夭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小夭站在树下,手指挠着下巴,看着前面边走边摘花的竖末,啧舌。
“怎么越走越偏?”
相柳眼睑轻掀,“怎么?他没进花巷你很失望?”
小夭眨巴了下眼睛,眼神真挚且无辜。
“胡说,我只是好奇这深山中会有什么。”
约莫又行了半柱香的路程,竖末在河畔边停下。
水面波光粼粼,在光影的照射下绚烂夺目,是个与姑娘见面的好地方。
竖末手中的花被他编成了一个花环,小夭又啧了一声。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
“你若实在闲得慌,不如用这时间多做几份毒药!”
相柳倚坐在树上,口中讥讽。
就在这时,一声空灵的鸣叫响起,竖末听到声音后,面露喜色,用手理了理衣领,将腰上挂着的玉佩金牌正了正,双手捧花,口露八齿。
竖末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小夭扶额,她是没想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在心爱人面前表现的好似一个二傻子。
一个少女翩然而来,身着淡紫罗裙,落在竖末身后,捂着嘴偷乐。
竖末回身,将花环戴在少女头上,又引得风铃般的笑声响起。
小夭缩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不远处举止亲昵的二人,眸光亮了三分。
额头突然被轻拍了一下,小夭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瞪着相柳。
“草木精。”
这世间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只要活得够久,总能开了灵智幻化为人。
精怪多诡谲,不知竖末怎么与她相识的。
小夭还在思量,一阵幽香传来,旁边的相柳大手一挥,就听得一声轻呼伴随着落地之声响起。
小夭连忙从树后走出,伸手拦下相柳。这才看清,方才还在竖末旁边的紫衣少女,躺在了二人十步开外的距离。
竖末跑了过来,扶起女子后恼怒的看了过来,看到是小夭和相柳,脸色诧异。
“风兰!你怎么样?小夭?你们怎么在这?啊,难道你们在跟踪我?!”
叫风兰的少女,捂着胳膊,靠在竖末怀中,泪眼婆娑地看向二人。
这副委屈巴巴地模样,仿佛在看个负心郎。
小夭被她这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还未开口,只见风兰嘴巴一瘪,竟然哭了起来。
“我找得你好苦!呜呜呜……”
几人听着这少女的哭诉皆是一怔,小夭扭头看向面如冰霜,长身玉立的相柳,心中叹息。
原来,冷面的九头海妖,也会沾染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