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宴当天,相柳和小夭坐着毛球,飞至半路的一座城镇时,相柳让毛球回去,他从一间当铺后院牵出两匹通体雪白毛色炳耀的天马。
小夭看着这家门面不小的当铺,狐疑地看向相柳。相柳轻笑,不置可否。
二人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向青丘赶去。
青丘。
涂山氏的宅邸依着青丘山的山势而建,从上古到现在,历经数十代涂山族长的修建,占地面积甚广,大大小小几十个园子。
雕栏玉砌、林木葱茏、繁花似锦,天色昏暗,远近的楼台亮起暖黄的灯光,美轮美奂让人如临仙境。
此时夜幕低垂,圆月高悬。
相柳一身霁红锦衣,黑发高束,神情慵懒,肆意洒脱。小夭身着水红罗裙,髻插白玉蛇簪,恬静自若,与相柳并肩进了宴席。
偌大的庭院之中,人声鼎沸,不下百人。
明珠高挂,鲛绡低垂,正中圆台上舞姬身姿曼妙,百年一次的赏月宴,盛大而奢靡。
富可敌国的四世家之首涂山氏,各方势力与其都有利益往来,今夜能到场的几乎都到了。
相柳与小夭在席末的位置上落座,案几上已上满了各色菜肴佳酿。小夭拿起酒壶闻了闻,酒香浓郁,酒中上品。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又给相柳也倒了一杯。相柳端起酒杯,懒洋洋地一饮而尽,看着小夭的眼神带着几丝揶揄。
小夭瞪了他一眼,啜了口酒,扫视着四周。
粗略看了几眼,还真看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她如今与这些人毫无瓜葛,容貌也与曾经不同。作为金天氏庶子家的金天瑶,还没有让别人主动来结交的兴趣。
小夭乐得清闲,自斟自饮,局外人一般看着周遭的热闹。
有人上前给相柳敬酒,语气不加掩饰的欣赏与敬佩。
“邶,我敬你。”
相柳起身,脸上挂着笑,姿态风流。
他与来人碰杯闲谈,笑声爽朗,与相柳冷冽的气质截然不同。
那人离开后,小夭侧身靠近相柳,小声咬耳朵。
“你做起防风邶来,真是毫无破绽。”
相柳侧着身子面向小夭,戏谑回道。
“我还可以做得更好,比如……这样。”
他倏地前倾着身子,黑如墨玉的眸子凝视小夭,笑意晕染,亮而璀璨。
相柳伸手握住小夭拿着酒杯的手,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轻摩挲着柔嫩细滑的手背,松开手,将她唇角残留的酒渍用指腹抹去。
众目睽睽下,这样放浪形骸的举动被相柳做得行云流水,坦荡而不轻浮。
小夭羞得面色微红,愣怔之后,强装镇定地转头看着台上的舞姬。
眼神无意瞥到上方的席坐,几道人影吸引了小夭的注意。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美艳妇人,脸上挂着得体疏离的笑。
她身边站着两个少年,一个身穿靛蓝锦衣,飞扬跳脱,另一个一身月白长袍,温润如玉,容貌有五六分相似,都是一等一的俊美。
正是涂山璟与涂山篌,中间那位,应该就是璟母。
小夭长睫微敛,遇见故人,心中还是有些惆怅的。
耳畔响起一声嗤笑,小夭侧头看去,嘴唇差点碰到了相柳的脸。
这发现,相柳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虚揽着小夭的腰肢。
正微微点着头,顺着小夭的视线,看向首座的那三人。
见到小夭回头,视线收回落在了小夭的脸上,二人距离只余毫厘,从对方的眼眸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彼此。
相柳长眉轻挑,戏谑的说道。
“不去打个招呼吗?”
小夭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将相柳推开,相柳被推个趔趄,差点仰倒。
见到小夭恼羞成怒的模样,他似乎更加愉悦,哈哈笑了起来。
小夭瞪着他,“你吓到我了!”
“赏花赏月赏佳人,怎么就吓到你了?”
相柳嗓音清朗,语气无辜,小夭被相柳说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她扭头看向四周,果然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窃笑着看向他们。
小夭干咳了两声,拿起筷子大口的吃着面前精美的菜肴,嘴里嘟囔着。
相柳坐了回来,侧耳凝听,才听清小夭说的是。
不要脸!
圆台中的舞姬退了下去,奏乐之声停止,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璟母站了起来,举杯说道。
“各位贵客前来一同赏月,实乃涂山之幸,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话音一落,璟母一饮而尽,台下众人皆举杯同饮,席间又热闹了起来,彼此相熟的开始走动交谈。
小夭注意到,远处的璟母用帕子掩面,对涂山璟说了什么后,悄然离开了宴席。
此次宴会来得都是世族大家的子弟,来此的目的,不光是因为涂山氏,还有可能在此结交一些朋友。
“你不去吗?”
小夭见相柳依旧坐着不动,用手肘碰了碰相柳,相柳斜睨着看她。
“不去。”
相柳晃了晃手中空了的酒壶,有婢女上前添酒。
小夭蓦地起身,撞翻了婢女手中端着的托盘。婢女年纪约莫只有十三四岁,慌张地躬道着歉。
小夭皱着眉,抖了抖被酒水打湿的衣袖,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相柳手指轻扣着桌面,唇边勾着一抹笑,闲整以暇的看着小夭。
身后有脚步声停下,小夭没有回头,温润的声音响起。
“姑娘,婢子手脚笨,璟代她给你赔个不是,请随她去,厢房中有用来更换的衣物。”
小夭回身,看见少年的涂山璟一身月白长袍,谦和疏离,风姿秀逸,虽在赔礼致歉,却眉目淡然。
看着涂山璟,小夭心中感慨,原来这就是能让女子苦练十年舞,只为让他看一眼的青丘公子。
小夭侧身看了一眼相柳,相柳微微阖眼,小夭冲涂山璟颔首,转身跟着小婢女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另有婢女为相柳添酒,涂山璟端起酒杯对相柳说道。
“邶兄,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往日宴会从不见你出席,失了礼数,璟自罚三杯。”
相柳看着涂山璟,眸光幽深,唇角勾笑,站起身回道。
“涂山氏的赏月宴,邶怎敢缺席。”
防风邶的孝子行径在世家大族中,被长辈赞赏有加,是以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涂山璟年纪虽轻,却从小就开始接手家中的生意,这些年与防风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二人算得上熟识。
二人对饮了三杯,璟告辞离开,相柳坐回锦团,用肘撑着案几,看了一眼小夭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