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声响起,一缓三急,已过夜半。
陆续有医师被护卫或拎或扯的送进了府,半个时辰后,堂中满满当当站着数十名医师。
多是在睡梦中就被叫过来的,各个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连鞋都没穿,皆是背着个药匣,神情萎靡或愤懑的立在堂下。
玱玹对小夭示意,小夭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对着堂下众人先是一礼,随即直起身子,朗声说道。
“这两位是高辛大王姬和轩辕国的王子,请诸位深夜来此,实是因为事情紧迫,不得已而为之,诸位勿怪。”
见堂下众人脸色缓和了一些,小夭接着说道。
“想必城中近日发生了什么,诸位都清楚,为了城中百姓,望各位不要藏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一同商量对策。”
堂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雷朝本来站在角落,听到人群吵嚷,面露不善,刚想上前训斥,就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就手脚也被束缚了。
他惊恐地转着眼珠子,就看到一旁坐着的那个俊美的红衣男子,正在冷笑看着他,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王姬,这症状老夫虽是从见过,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相似的记载,老夫怀疑……”
半晌,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医师无视怒目圆睁的雷朝,向前一步对小夭说道。
小夭忙问,“老伯,你怀疑是什么?”
老医师颤颤巍巍地说道,“怕是疫症。”
此话一出,满堂静默,随即更加嘈杂的声音响起,玱玹用了灵力吼了一声,“安静!”
老医师从怀中掏出一本残书,翻开后往前递了递,小夭连忙将书接过。
有一飞禽名曰跂踵[qizhong],长似夜枭,独脚,猪尾,夜晚出没,闻其啼者皆亡。
染症后会耳鸣乏力,干咳七日,皮肤溃烂而亡,死后尸不腐而含异香,触之即染。
跂踵一旦出现便会夜啼半月,十五日后,全城皆染,又名绝城疫。
小夭看完后心沉了沉,险些站不稳,一旁的玱玹从她手中拿过书翻了翻,书在众人手中传阅,看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书中并未记载如何破解这绝城疫,第一次有人沾染是在十日前,那么还有五日,就会蔓延全城。
人群开始惶恐起来,玱玹让所有医师讨论对策,而后对雷朝说道。
“先将跂踵的画像画出来,动用所有力量,把此鸟找到诛杀!记住,封住听觉后再去动手!”
“下协助令给周围各个城镇,看别的城镇是否也有此症。”
雷朝此时也害怕起来,若真是绝城疫,他这城主做到头了不说,只怕连人头都难保了。忙不迭地点头,下去吩咐了。
黎明破晓,一缕霞光撕破云层,这时,有人来传,城北又有人惨死,这次的多达十三人。
四个城门被下令封锁,每条街口搭起了凉棚,棚下支起大锅,里面熬煮着一些可解毒的草药。
每处都配有医师药童,发现有症状的就给送到专门的隔离院中诊治。
此举惹得人心惶惶,刚开始时人群躁动,有人想要冲城门,出城逃命,被狠狠惩戒之后,作为高辛大王姬,高辛玖瑶登城楼喊话,稳定人心。
人群慌而不乱的在排队领药,小夭与相柳走在街上,看着那一张张绝望而又带着希翼的脸,心中悲凉。
已经是第十三日了,玱玹与众多神族护卫四处寻找跂踵,毫无线索。
她与相柳还有数名医师,翻阅两个日夜的医书古籍也是毫无收获。
“相柳,我本以为我的医术已经很好了,可我却对这场即将而来的瘟疫,束手无策。”
相柳漠然地看向那长长的队伍,此时的他,红衣黑发,脸上依旧带着肆意风流的淡笑。
虽还是防风邶的模样,却仿佛看到是相柳,身处人间烟火中不染尘埃。
相柳回过身来看她,眸光沉沉晦涩难辨。
“我倒是有个法子,也许可以救他们。”
小夭眼神一亮,扯着相柳的衣袖,抬头看着他。
“真的吗?相柳!你有什么办法?”
相柳伸手捏着她粉嫩的脸颊,调笑道。
“既是求人,就该说两句好听的给我听听。”
小夭眨巴着眼睛,三日未曾好好歇息,此时她的脑中昏昏沉沉的,没明白相柳的意思。
相柳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吐息。
“那日在崖下,你唤我什么?”
小夭一怔,顿时涨红了脸,一把将相柳推开,相柳却是纹丝未动,笑得肆意风流。
“你唤我一声,我就把法子告诉你。”
小夭推不开他,狠狠跺了相柳一脚,相柳却是眉头一皱,似是疼痛难忍。
小夭见状赶忙把脚挪开,问道。
“疼吗?”
相柳抬脚动了动,对小夭说道。
“真是好功夫,脚骨都要被你踩碎了。”
小夭见他这样,明白他是在逗她,顿时又羞又恼,背过身不去理他。
谁知低哑清冷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你唤我一声,便可救了这城中百姓,这买卖稳赚不赔,你确定不要?”
小夭咬着下唇,扭捏了片刻,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
相柳微微弯腰,从小夭身后侧耳将头虚靠在她肩上,讶然说道。
“你在说话吗?”
小夭闭了闭眼,长呼出一口气,倏地转过身,双手扶住相柳那张俊美过分的脸,灿若星辰的眸中波光潋滟。
“柳郎!”
戏谑的笑停在了脸上,相柳的眉眼变得温柔,眸底闪过一丝赤色的光芒。
这轻轻地两个字如一块玉石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让他甘之如饴。
“走,我们回城主府。”
相柳握住她手,带着她在街道上穿行。小夭被相柳的动作惊到,看着他的背影,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面颊如同红霞晕染,多日的疲倦似是一扫而空。
城主府中也是一片死气沉沉,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惶恐不安,有丫鬟正在打扫庭院,扫着落叶却突然痛哭起来。
小夭这才回过神来,扯了扯手臂。相柳脚步未停,将她带到暂时歇脚的房间后,将门锁了起来。
“相柳,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小夭知道相柳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开玩笑,认真地问道。
相柳松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拿过一个空茶碗放在面前,对小夭笑道。
“小夭还真是无情,这就改口了?”
小夭瞪着他,“别闹了,快说!”
相柳没在言语,唇角勾笑,定定地看着小夭,随即指甲暴涨,划破另一只手的掌心,汩汩而流地鲜血滴落进白瓷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