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夭正躺在一棵粗壮的桃花树上晒太阳,一手啃着桃子,一手拿着酒壶。
桃林的花都快被她薅秃了,桃花酿还是没有做出来,
她便另辟蹊径,一口桃子,一口酒,勉强也算桃子酒吧。
日上中天,阳光有些刺眼,小夭眯起眼睛坐了起来,准备去叫相柳与她去海里转一转。
一片枯叶自桃林上方飘来,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她头顶。
小夭看着那枚枯叶,许久,伸手接在了掌心。
随即催动灵力,枯叶化为一封书信,是竖末。
风兰快生了。
她给家里的信中说过,等风兰快要生产时一定要给她来信,她亲自为风兰接生。
竖末心疼妹妹,并不想打扰她与相柳。但风兰最近精神很不好,愈发虚弱,昨夜居然吐了血,见风兰这样,他实在害怕,所以才有了这封来信。
小夭看着信,眸光一凛,风兰的状况竟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
她将信收进怀里,从树上站了起来,脚尖轻轻一点树干,跃至半空,掠过漫山粉绿,朝林中小屋疾行。
相柳盘腿坐在矮榻上运功,他在床上折腾小夭,小夭就在毒药上下功夫,做出的毒药,药效越来越强。
小夭推门而入时,他正好吐息结束,见她神情不似往日活泼,便知有事发生。
“发生什么事了?”
小夭缓步走到相柳面前,勉强一笑,低声说道。
“相柳,我们回趟清水镇,风兰要生了。”
相柳眸光深邃,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悠然说道。
“好。”
这几个月,她与相柳在这小岛过得悠哉,雪团毛球也留在了这,颇为识趣的一雕一凤去了岛的另一边。
相柳召唤毛球,雪团跟着飞了过来。
小夭原本是和相柳一起坐在毛球背上的,雪团在一旁眼神哀怨,眼巴巴的盯着她。
小夭安抚似的拍了拍身边的相柳,起身跃上了雪团的背。
雪团欢快的鸣叫了一声,长翅一展,向着清水镇方向飞去。
坐在雪团背上的小夭,扭头看紧跟其后的毛球与相柳,还有他们身后的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林。
空气冷冽,出了小岛,才反应过来,此时已是深冬。
直到那个小岛越来越小,渐渐模糊,小夭才回过头来看着前方,云烟翻滚,似如浪潮。
清水镇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屋顶上的薄雪在暖阳中渐融,回春堂的大门紧闭,雪团飞至后院上空,金天录正在后院来回踱步,看到小夭他们后,眼神亮了亮。
小夭从雪团背上一跃而下,叫了一声爹爹,就朝屋中跑去。
一推门,苦涩的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风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长睫微颤,显然睡得不安稳。
几月未见,风兰消瘦了许多,更显得被褥下的腹部高鼓。
竖末坐在床头,背对着小夭。
听到动静后,抹了抹脸,转过身来。见到是小夭后,连忙起身,刚想开口,扫了一眼风兰,小声说道。
“妹妹,你回来了。”
小夭皱眉,轻轻颔首,走到风兰身边,给她把了把脉,对竖末说道。
“哥哥,我给你的药,还有吗?”
竖末怔了怔,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小夭面前,“是这个吗?还剩八粒。”
小夭接过瓶子,倒出一粒,迟疑了下,又倒出一粒,而后给风兰喂下,又拿出针囊,为风兰施针。
竖末在一旁不敢惊扰,只能一会儿看看躺在床上的风兰,一会儿又看看专注施针的小夭,连大气都不敢喘。
待到银针收回,就见风兰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看到风兰有所好转,小夭紧绷的背脊松垮下来,施针极耗精力,她略带疲倦的对竖末说道。
“她应该会好好睡上两三个时辰,你看好她,醒了就喊我。”
竖末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但见她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又忙不迭的点头,坐回了床边。
竖末将风兰的手小心的放进被褥中,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小夭悄声退了出来,轻轻将房门掩上。
白榆站在门外,手中端着药,看了看房门,轻声说道。
“如何了?”
小夭长呼出一口气,对白榆笑了笑。
“没事了,我给她施了针后,她已经睡了。娘亲,这药,等风兰醒来再喝吧。”
白榆面有担忧,但见小夭神情,心知女儿并非只是宽慰她才这样说的,便放下心来。
“那我把药温着,等她醒来了再喝。你若累了就先回房歇歇。”
白榆端着药下了楼,将药放在药炉上,在一旁小心的看着,小夭跟在后面下了楼走到后院。
葡萄藤下,相柳正坐在石凳前喝着酒,小夭走到他身边坐下,将酒壶拿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酒喝尽,就坐在一旁愣愣发呆。
训练暗探,为己所用的手段千奇百怪,最常见的便是用毒牵制。
风兰曾是金萱手下的探子,她身上就有组织给她下的毒。这么多年,小夭一直在给她调理身子解毒。
可到底是王宫中出来的秘药,解是解了,但在长年累月的积累,使风兰身子羸弱许多,早年受过重创,如今又有了身孕。
这几番叠加在了一起,风兰的身体渐渐入不敷出,才会成了现在这样。
神妖结合,本就艰难。
风兰有孕时,她就曾提醒过,竖末一听有危险便不肯要这个孩子,一向温婉的风兰态度十分强硬,她想有自己的孩子,她和竖末的孩子。
竖末拗不过她,只能小心再小心的照顾着。
小夭采集幽瓶炼制药丸,去海岛后又留了方子,可风兰的状况还是比她想的要糟糕许多。
早知如此,当初她该再劝一劝的。
小夭心中涌出复杂无比的情绪,呆怔的坐着,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如果是她,她是否有这个勇气做同样的选择。
相柳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抬眼瞥了一眼二楼,对小夭说道。
“你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只怕她还会这样选择,你又何须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