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间,大船临启航之前,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带着个小女孩登了船。
那个少年叫彭崖,凭着一把匕首和满腔孤勇,从城里某大户人家带走了他被卖掉的妹妹。
然后又用那柄匕首要挟海边的渔民用渔船,送他和妹妹上岛。
当看到霍岩带着那对兄妹俩上船时,童庚才明白,为何霍岩先前一直不上船。
他在等这个少年。
少年上了船,第一件事就是给霍岩跪下了。
握着那柄被血肉模糊了的匕首,泣不成声。
“霍岩大哥,我杀人了。”
彭崖从没想过自己会杀人,可他不杀了那家的看守,他就不能带走妹妹。
他只有豁出命去,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才能震慑住那些不想丧命的看守,才能保住妹妹。
彭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疯子。
但他没觉得自己做错,只是“杀人”的经历还是深深冲击着他。
他一度怀疑沾了满手血腥的自己,到底配不配上这个船。
霍岩大哥却是探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给你这柄匕首,就是让你保护自己,你没有做错。”
“但是,你的匕首只对对准恶人,不该向着无辜百姓。”
彭崖浑身一震,连忙道:“我没有伤害那个渔民,我只是权宜之计,我把您留给我的银钱都留在渔船上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带你上船。”
霍岩扶起少年,将他带去船上的医室。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能撑到上船,大概全凭着那颗爱护妹妹的拳拳之心。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这个少年心志之坚。
霍岩安顿好了彭崖兄妹俩,这才和童庚坐在甲板上长谈。
过去几年发生了太多事。
童庚的三观在霍岩的讲述中,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重组。
辽东与那位公主殿下,对此刻的他来说,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童庚躺在甲板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他在想,岭北草原的练兵场是不是就像这片星空一样辽阔。
他真的可以和兄弟们,重回往日练兵比武的生活吗?
忽地,眼前一亮,一道星芒从天际闪过。
童庚愣了下,想起来什么,用手肘捣了捣身旁的霍岩。
“白天,你拿出来的那个纸筒是什么?怎么点着了,就有大团火花?”
霍岩笑了笑。
“哦,那个呀,那是殿下让一群炼丹的道士们折腾出来的,说是试用品。殿下为其取名叫‘穿云箭’。白天还不算显眼,若是夜间点燃,火光可赫然照天!”
火药研制初步有了点成果后,楚襄让火药坊的人试制了一批烟花出来,当“信号弹”用。
当然这一批用完,估计暂时不会有供应了。
楚襄就是想让火药坊的人多练练手,后期的火药还是着重配备给火器。
童庚当然不知道所谓的“穿云箭”不过是后世常见的烟花,他忙着深深折服于那位公主殿下的能力。
不由得惊叹道:“殿下的奇思妙想真多。”
霍岩应声道:“闻名不如见面,待你见了殿下,便知为何连少主都甘心臣服于殿下了。”
童庚点着头,越发憧憬到了辽东的生活,和霍岩又继续闲聊起来。
打探往日弟兄们的“私生活”,比如谁谁谁成家了没。
霍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可惜地摇摇头。
大部分弟兄还是光棍一条。
他们这种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人,孑然一身也好。
霍岩抹了把脸,冲童庚洒脱一笑,“咱们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光棍领出来的兵都是光棍。”
童庚也被逗得笑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晚课时间到,所有新上船的人员,到船舱集合。”
头顶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还带着回音。
童庚一边下意识地寻找声音来源,一边呆呆地问:“这声音怎么发出来的?”
霍岩解释道:“这叫喇叭,殿下给船长配的,主要是为了在突发意外情况时,由船长统一通知众人作出应对或紧急避险。”
童庚恍然大悟地点头,又愁眉苦脸地问:“我也要上课吗?我是识字的呀。”
“殿下在船上安排了先生,不仅仅是教读书识字,更是教你们辽东的规矩与制度。”
霍岩幸灾乐祸地推了好友一把,“快去吧!迟到了会有惩罚的。”
童庚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去了。
大船一路往北疾驶。
到了琅琊郡时,忽然转了方向,朝着东边的深海驶去。
波澜壮阔的海面令人心生激荡,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去了连日来被早晚课折磨的“痛楚”。
童庚尽情地欣赏着海景,“对了,我有点好奇,我们辽东的船到了琅琊郡,为何偏航往东?”
霍岩瞧了兄弟一眼,心想,这几日的课程没白上,这就成“我们辽东”了。
“偏航入深海是为了隐藏踪迹。自然都是为了混淆视听,尽量不让外界的目光投到咱们辽东身上。”
“抓紧时间看看海景吧,再过一日又继续往北了。”
童庚伸了个懒腰:“真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