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占夷州的话,和土着的冲突无可避免。
先不说语言、文化、习俗等观念差异,对原住民来说,他们无异是入侵者。
不存在友好交流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打服他们。
不过楚襄无法抛弃曾经受到的人道主义教育——在她看来,生命值得敬畏。
如果冲突、流血无法避免,那么她希望尽量减少伤亡。
火器,更多的起到震慑作用,如果原住民可以见之而降,放弃抵抗,那是最好不过了。
楚襄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对霍浔道:“随行的步兵战士,就由你亲自挑选吧。除了霍家精锐, 其余最好曾经是从南边来的流民。”
南方人应该比较更能适应夷州湿热的气候。
霍浔得了命令,很快便去军中安排了。
与此同时,楚襄一边在百姓中挑选新入籍的南方流民,一边准备疟疾的预防治疗。
她从商城购买了大量的蚊帐、蚊香、驱虫剂和防护服。
接着购买了一些预防用的复合片剂,在他们抵达夷州之前就要开始服用。
另外青蒿素和奎宁也必不可少,买好之后,交给了医营。
并且命令医工和医学生们这段时间着重复习已经学过的疟疾等疫病的治疗知识。
…………
半个月后, 一切准备就绪。
七十艘海船从平县周边港口井然有序地驶出。
茫茫大海之上,这支貌似浩浩荡荡的船队,其实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一年前,彭崖就是乘坐“朝阳号”来到辽东的。
如今,他又乘着这艘船, 前往一座完全未知陌生的岛屿。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惊惶不安,因为身边围绕着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兄们,船上的负责人还是霍岩大哥。
虽然已经很久没碰面了,可霍岩大哥还记得他。
午间排队打饭的时候,霍岩大哥还与他闲聊,问他今日的药片可吃了。
他自然是吃了的。
船上贴了告示,给他们授课的医工也日日叮嘱提醒。
霍岩大哥笑了笑,又道:“那你把上岛之后的注意事项背给我听听,我看看你是否记住了。”
彭崖知道霍岩大哥这是在关心他,心里一暖,开心道:“在营地休息时需扎好用药液浸泡过的蚊帐。”
“黄昏后便要使用驱虫剂,点上蚊香。”
“时刻佩戴口罩,尽量减少皮肤暴露在外的面积,不给蚊虫叮咬的机会。”
“若是有发烧、畏冷、头痛、疲劳、呼吸困难等症状,需及时上报医营,自觉接受隔离与治疗。”
彭崖背得很流畅,因为上船之后,这些都添加到了日常课程中。
其实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课程内容,更是那位仁善的公主殿下,对他们的照拂与关怀。
在殿下的眼里,似乎不分男女老少,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哪怕此次被挑上出征陌生的夷州,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为殿下开疆扩土的炮灰。
他明白,他是随着殿下亲手去开拓一片新的家园。
偏远苦寒的辽东在殿下手里,变得繁华鲜活。
他相信,瘴气横生的夷州也会在殿下手里焕发出生机。
彭崖甚至有些期待踏上那片海岛。
霍岩大哥听完他所背的,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做得好,到了岛上也要保护好自己。”
彭崖被拍了脑袋,便咧嘴笑了。
晃了晃腰间的匕首,点头道:“我会的!霍大哥也要小心,不要受伤。”
彭崖与他的霍大哥互相关心的时候,霍浔也担忧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殿下也要一同上岛吗?不如留在船上等待。”
楚襄摇了摇头:“一开始你们收服原住民的时候,我可以不上岛,之后无论如何,都是要上岛的。”
开荒、修路、种植等事务,她可以不用操心。
但是岛上的环境整治和防疫,她得亲自来。
何况她现在就是个移动的物资补给库。
此行她不可能出动所有的战船,如果所有的船只都出现损耗,那她就亏大了。
所以南下的只有七十艘,其中物资运输船有十艘。
但这些物资还是不够用的,更多的物资,比如开荒的工具、修路用的水泥、以及多样化的种子,都储存在她的系统仓库里。
“开发夷州岛会是个漫长的过程,我是必须要上岛的。”
楚襄估计,得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吧。
…………
船队在海上行驶的过程中,本来在盛京与薛复胶着的河东王、带着胜利的喜悦,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河东。
薛复的神使军实在不堪一击,归降的大将骆七英勇善战,实在是给了河东王大大的惊喜。
既打压了薛复的气焰,又成功保住了封地上的盐池。
离开盛京时,趾高气昂,心中早已没了对楚熠的敬畏。
还顺手给骆七封了个虎翼将军的名头。
楚熠知道,河东王这一离京,无异于猛虎归山,可惜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回到封地。
至于西北守军的粮草和军饷问题,最后是丞相苏立站出来,替他解决的。
苏立凭本事劝动了富可敌国的第一皇商,接着大燕“首富”又拉来了诸多“赞助”,这才勉强填平了西北守军的后勤需求。
当然,光凭苏立那一张嘴也是不够的,楚熠不得不配合着,发布了“入粟拜爵”的政令。
商人买官买爵成了合法之事,大燕历代的禁民二业的规矩化为泡影。
这一夜的宫宴,楚熠加封苏立为护国公,爵位世代承袭。
他这个最尊贵的皇帝,连像样的赏赐都拿不出来了。
只能靠着一卷圣旨,勉强撑起他作为皇帝的颜面。
楚熠心中有一瞬间的悲凉,但是看着手边的玉玺,他忽然又精神一振。
玉玺还在,正统还在,他的皇位也还在。
就算神使军不中用,虎威军也总还是他的倚仗。
他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
楚熠猛地给自己灌下一杯酒,眼神迷离地看着大殿中央的舞姬们。
他并不好美色,但是如今酒色是他麻痹自己的最好工具。
他明明立志要做一个名留青史的皇帝,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呢?
他的脑袋越发沉重,思绪越发混沌。
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得身旁的母后砰地砸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