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贱婢,竟敢直视孤!来人,把她拖出去,挖了她的眼睛!”
她指着一名舞姬,大发雷霆,满目阴毒。
楚熠酒醒了两分,顺着母后所指看了过去,看到了一张我见犹怜的惶恐脸蛋。
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个舞姬的确容貌出众,但也没到见之惊为天人的地步。
可他鬼使神差地挪不开目光。
凝视了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舞姬的容貌与先帝早逝的贵妃有两分相似。
难怪母后莫名就气急败坏。
那个早死的昔日仇敌就是母后心中的一根刺。
她应该好好活着的,活着见到母后今日的地位与荣耀——如此这般,母后大概才能不再耿耿于怀。
楚熠冷眼瞧着那舞姬磕头求饶无果、被内侍带走,脑中慢慢浮现出另一道瘦弱而模糊的身影。
曾经父亲最喜爱的贵妃之女如今在哪里?
哦,自请去了辽东。
那样贫弱苦寒的地方,她一个小女孩应该早就被辽东的地头蛇吞吃入腹了吧。
不值得记住的、如同蝼蚁般的妹妹,他早已记不住她的模样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平衡了两分。
纵然为人子时,他不得宠爱;可到最后,他的兄弟姐妹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还是那个赢家。
他痛快地又喝了一杯酒,瞧见身旁的母后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摇头。
母后还是这么小心眼。
明明早就把仇人的女儿赶走了,遇见与仇人容貌相似的女子,仍要迁怒。
放在从前,他会贴心地安慰母后。
可现在用不着他了,自有他的表舅苏立干这个活。
作为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养面首有什么奇怪的呢?
他爹死了好几年了,生前对他们母子又不好,母后凭什么要为他守节?
也是因为有母后这一层关系,苏立才会一直替他安抚群臣、积极为他筹措军饷粮草。
楚熠再度仰头喝下一杯酒,握着酒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凸起。
在这个春季,盛京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与安宁。
楚襄则随着船队,于一个月后,抵达了那神秘的小岛。
从史料记载的岛上人口分布和转移趋势来看,此时的原住民应该零散分布在西部平原和中南沿海地区。
所以楚襄命令船队在夷州的西南边停靠,先占据西南平原的部分地区再说。
她根据后世舆图,圈定了一块叫和义县的地方,作为第一片根据地。
负责作战的军士们率先登岛,其余人原地待命。
霍浔秉持着他一贯的作风,简单道别之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岛。
楚襄站在船头甲板之上,看着他与军士们的背影逐渐远去,心里其实不那么紧张。
在她看来,这根本不配被称为“出征”或者“战争”,而是一场文明与科技的碾压。
她的军队训练有素,有着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将领,更有着远超时代的武器配备。
而此次的“敌人”尚且活在石器时代,连个像样的铁质武器都拿不出来。
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输。
事实也的确如此。
霍浔是凌晨上岛的,傍晚便派了人传信,恭请殿下上岛。
楚襄微微吐出一口气,让留守的医营众人与普通百姓随她一道上岛。
和义县的原住民大多居住在山坡腹地上,房屋都是木制或者竹制的。
此刻基本都被围在聚居地附近,用警惕而惶恐的眼神盯着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楚襄扫了一圈,基本没见到尸体。
原住民并不傻,他们不过五百多人,而“入侵者”人数众多,武器先进,他们不会以卵击石地硬碰硬。
投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大规模的流血场面并未出现。
这也是楚襄最希望看到的。
她回头看向跟随而来的百姓:“在岭南、闽中出生、生活过的人,站出来,试着与他们交流。”
原住民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史料记载,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因为地壳运动,海平面下降,夷州与内陆之间的海峡成了陆桥,一部分岭南、闽中郡的先民由此迁徙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发展出了独特的语言或者口音,但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
果然,一顿叽里呱啦之后,三州的百姓陆陆续续地表示可以做些交流。
有交流的桥梁就好,后续很多工作就方便开展了。
首先就是环境整治与防疫工作。
疫病横行是因为什么?除了蚊虫太多,就是卫生条件太差。
楚襄特地选择冬春之交南下,蚊虫相对不太猖狂。
环境整治工作可以集中在防鼠灭鼠上。
其次就是对原住民个人卫生及其居住环境的整治。
剃头、灭跳蚤、用新的清洁用品沐浴、换新衣都是必不可少的,再由医营做简单的身体检查。
另外,所有的房屋都要进行消毒大扫除。
很快,扎营的扎营、消毒的消毒、驱虫的驱虫。
建筑队队长赵起已经带着人,开始研究殿下给的舆图,计划着从哪里开始修路比较好。
司户们在三州百姓里,各自寻找“翻译官”,稍后好方便统计原住民的数量、姓名、年龄。
部分军士们则去向远处砍伐树木,用来建造屋舍。
楚襄的仓库里堆了不少水泥,但还是先用来铺设道路比较好,水泥房往后再建。
太阳渐渐落山,这个偏僻孤寂的小岛却在黑夜里渐渐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