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有一个想法,想与殿下商议。”
楚襄放下笔,抬眸看向他:“什么想法。”
“殿下征夷州,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此处丰富的物产,更为了其绝佳的地理位置。”
以夷州为根据地,利用强大的海上力量,殿下极易收服闽中郡以南的沿海州城。
闽中郡以南本来就是大燕统治最薄弱的环节,这也是当初吕乾月能在闽中长驻的原因。
只是他太过激进,攻克城池之后又弃而不守。
如果他当时能解决闽中的疫病,在闽中屯粮练兵,各个击破南方郡城,分步推进的话,那他决不至于落得一个自杀的下场。
霍浔将殿下赠与他的舆图缓缓展开,指向闽中以南的异族部落。
“无论何时,这些部落都是心腹大患——中原打成一锅粥的时候,最大的受益者就他们。但凡给了他们成长扩张的机会,将来无论是谁在中原战场占了优势,都会面临腹背受敌的风险。”
所以想要从南向北,一一推进,势必要先攻占闽中郡以南的地区。
霍浔陈述完,拱手道:“霍家与南疆部落交手多次,对其甚为了解,末将愿为殿下一举荡平这群虎狼之辈。”
楚襄心中一动,却未接话。
静了片刻,她道:“你说得对,征夷州的确是为了更方便地攻占南方的广大地区。除此之外,本宫更希望南方与辽东联动,对中原形成掎角之势。”
“与辽东联动?殿下是想让骑兵南下或者往西北征战?”
霍浔微微拧眉,目光再次投注在舆图之上。
“只是辽东与中原之间有山脉阻隔,不论是南下还是往西北,都得在辽西山地的崇山峻岭之间穿梭,其道路之崎岖并不利于大规模行军。”
“所以我们得开辟另外一条路——”
楚襄伸出手去,尚未在舆图上落下,霍浔已然眼前一亮,恍然道:“殿下是指傍海道?”
傍海道平坦而细长,形似一条走廊,位于辽东郡西南角的山地与海湾之间。
此处堪称中原与辽东的连接点——只是辽东一直不被重视,人烟稀少,开发这条通道没有任何的军事价值与经济价值。
所以傍海道被长久地忽略了。
可是如今细细看来,若是能在这里修筑关城,那么辽东骑兵进可威胁中原王朝,退可固守后方。
霍浔不知道,后世随着辽东的异族政权不断发展壮大,傍海道已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当下还比较闭塞。
楚襄眼馋这个咽喉要道已经很久了。
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只盼着中原藩王与御边藩王早日打起来,好方便我浑水摸鱼。”
楚襄摸着下巴叹气,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夷州的开发刚刚开始,她暂时分不出更多人手。
眼下还是如霍浔所说,先攻占闽中郡以南的沿海城池。
两年前,闽中大疫,吕乾月弃城而逃,城中无数染了疫病的百姓被丢下等死。
后来这一片渐渐就荒凉起来,一些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往四处逃去,甚至不敢说自己是从闽中来的。
有闽中和江河湖泽做阻拦,楚襄不太担心她在东越的搞出来的动静穿到中原去。
但她还是决定再等一等,等平淮王和东海王先搞事情。
局势越乱,才没人关注她;就算察觉到了异常, 也分不出兵力来打她。
楚襄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静待时机吧,反正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霍浔:“……”
殿下口口声声说静静等待,可他怎么觉得殿下满脸都写着“打起来打起来”几个大字呢?
康平六年,七月。
夷州和义县的早稻收割完毕,晚稻的插秧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防疫营地被撤掉,所有人活蹦乱跳地投入到了他们的新生活。
楚襄带着她的军队与医工们暂时离开和义,前往西南的怀安县,继续她的征服改造计划。
楚襄放弃了陆地徒步行军,改为坐船,速度快些。
和义的港口建设完成了一半,港口航道已经挖好了,此时正在挖用以抵御风浪的防波堤。
好在夷州西部海岸的岸线平直,沙滩绵长,便是没有完善的港口,也是便于登陆的。
但是随着后期船只运输、来往的频繁,还是需要正经港口的。
最起码能确保船只的安全停泊与避风,货物与人员的检查也能更方便地进行。
楚襄带着人抵达怀安县的时候,陆上的平淮王与东海王终于打了起来。
这两个人都是东南财源型的藩王,平淮王封地上有南方最大的盐场,而东海王的封地里有东南的转运中心——海陵县。
海陵作为漕运的重要港口,四通八达,从东南各郡征收来的赋税都是先运输至海陵,再转运至盛京。
这两人虽然富甲一方,但是在和平时期,兵力比较薄弱,战斗力也不强。
以前被中原和御边的藩王欺负了,这两人常常联起手来,互帮互助,算得上是好友。
可惜当初吕乾月攻占平淮王的九江郡时,平淮王向东海王求助,东海王没理他,两人就此闹僵了。
平淮王大有一种被负心汉背叛的感觉。
随着各地局势不断恶化,他也随大流地招兵买马,封地驻军慢慢达到了三万五千人之多。
大军在手,先斩“负心汉”。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东海王离他最近,他想夺得海陵这个重要运输中心。
两人交手一个月后,这个消息才递到楚襄面前。
彼时怀安县的去疫治病的工作尚未结束,她不能让医工们随她撤离。
这也就意味着攻克闽中郡以南州城的计划得往后稍一稍。
不过这事本来也急不得。
楚襄索性静下心来,和霍浔凑在一块,仔细分析了一番南方异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