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从殿下那里听说过这块岛。
岛上的大部分地区应该还是原始森林,大概只有沿海地区分布着少量的骆越部族。
通过人口迁徙的方式就足以同化他们,不需要大规模的武力冲突。
待他攻克西瓯和骆越,便领军渡过海峡,占据此岛。
——这个想法近乎本能地在脑海里冒出来,霍浔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连续的征伐影响,以致于一心只想着开疆拓土。
他是不是又陷入祖父曾经说过的那个怪圈了?
胜利会令他迷失,甚至会享受胜利与征服带给他的快感,一旦停下,他会觉得无所适从。
可他是痛快了,却忽视了战争导致的满目疮痍。
放在从前,他在战火中平静下来后,也许不敢往身后看。
可是如今,殿下仁慈,在各处开设学堂,以礼义教化百姓;又开荒分田,轻徭薄赋,安抚百姓。
所克之处,无一不人心安定,真心臣服。
就像祖父所说,主上圣贤与否不取决于疆土大小,关键在于能否教化百姓,使百姓安居乐业。
而殿下所做,甚至远超这个标准。
霍浔心里的那一点不安,又消散下去。
楚襄不知道霍浔沉默不语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她兀自算着时间,心想,光是等霍浔一一征服西瓯与骆越,再用心改造经营,所需要花的时间短则三年,长则五年。
以后,她可能会抽空坐船过来看看, 但更多的重担多半要落在霍浔身上了。
楚襄感觉自己应该要多叮嘱他些什么,可是她了解他的性子与能力。
好像也没什么要操心的。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圈,说出口却是完全和正事不搭边。
“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夏了,到时候可不能再偷懒不涂防晒霜了。黑成煤球是小事,晒伤皮肤就不划算了。”
霍浔:“……”
殿下对要求他涂防晒霜是有什么执念吗?
他黑了是不是有碍观瞻啊?
霍浔被迫点头表示记住了,心里却在打算阳奉阴违。
反正殿下回了辽东,又管不着他。
午后,楚襄准备登船离开。
岸边,上演着依依不舍的分别情景。
霍璃一想到此去之后,要与兄长霍停、柴云分离好几年,便哭得泣不成声。
霍停性格好,耐心十足,一直温柔地安慰妹妹。
柴云则是有些着急,只会在一旁跳脚,“别哭了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你若是想我……想你哥哥了,你就和殿下南下来看我……看他呗。”
这几年,他光长年纪和个子了,脑子和说话的艺术是一点长进没有。
霍璃看了他一眼,哭得更伤心了。
楚襄本来不那么伤感,看小姑娘哭成这样,情绪上难免有点被感染。
她转头看向一旁偷笑的寻春:“你就这么逗你徒弟的?忍心看她这么伤心?”
寻春被训话,这才收敛起笑容,一把捞过自家小徒弟。
“别哭啦,师父逗你玩的呢。你留在南方的医营,辽东那边有师父就够了。”
霍璃愣了愣,比先前更伤心了。
“可我最不想和师父分开!要不是我还是跟师父和殿下回辽东吧。”
霍停\\u0026柴云:“……”
白哄她那么久了。
当然最终,霍璃还是留在了南方。
与她一同留下的还有南烛,负责统一调派南方的后勤物资。
当着许多人的面,南烛不好意思像霍璃那样流眼泪,可心里多少不舍。
她从小跟在殿下身边,与负雪、寻春和明月一块长大,陡然的分离让她很是不习惯。
但转念一想,明月早就常驻在莫族与东丰县,而她也应该撇下不舍,为殿下分忧解难。
眼见霍璃堪堪止住了眼泪,负雪三姐妹又执手相看泪眼,楚襄不由得看向霍浔。
心想是不是该好好地说几句告别的话,就听霍浔郑重道:
“殿下,虽然中原打得不可开交,但就怕有人忽然回头将注意力放在辽东上,西北戎族也可能趁机向东迁徙,越过平城和祁山一线。殿下身在辽东,也请务必谨慎小心,保全自身。”
楚襄闻言,莫名颇感欣慰,“不必担心,有霍安和顾重山将军统领骑兵,辽东不会有事。”
霍浔微微颔首,心想也是,便又道:“时间不早了,殿下请登船吧。”
楚襄:“……”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负雪三姐妹,将霍停和柴云拎到一旁,露出被他俩围起来的小姑娘。
“快上船吧,午后炎热,莫耽搁了。”
“……”
南烛擦擦眼角,推了两姐妹一把,“走吧走吧,上船。”
午后炎热,不能让殿下晒着了。
该离开的人员都上了船,准备扬帆、启航。
楚襄站在船头甲板,与他们挥手。
大船渐渐驶向远方,岸边所有的城池与人员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虽然她已离去,但是每处被攻克的县城都留下了两百人的守军,数量不算多,不过每支驻军都持有一百发手铳。
万一县城中还有人贼心不死,手铳足以震慑住他们。
何况当初攻城的架势,百姓们是见识过的。
对他们来说,高大的城门都能在转眼之间沦为废墟,何况是血肉之躯?
事实上,只要他们一直活得安稳,地里有收成,城内城外有活干,吃饱穿暖,他们就不会没事找事。
都是渴望稳定的普通百姓,又不是什么野心家权谋家。
楚襄收回目光,转身进了船舱。
大船途经夷州时,做了短暂停留。
楚襄上岸查看了一番和义县的港口建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