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黑暗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稠幕压倒了光明,大荒泽的夜并不宁静,远处有隆隆水声传近,于山谷中轻轻回荡,宛若破了音的钟磬,晦涩中传荡着令人紧张的压抑。
星火自西北方亮起,孱弱微,仿佛黯淡的萤火之辉,温婉的在谷底跳动。
时闪时烁。
悦耳的溪流声在耳边淌过,流向未知的南北西东,清涤了浑浊的大地,又显得格外无助。
远远的,朦朦山影中有一只庞然大物在山谷上方沿着山岩游动,咝咝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正在悄然的清除所有的威胁。
昏暗的洞穴里,光明正在驱散黑暗,洞中大鼎将幕夜的冷赶的远远的。
一口棺、一个人,一只猴儿,还有平静躺在棺中的佳人。
“嗤,这只大蜈,想不到禀性如此纯良,知道我们有危险,不用发号施令,就出去扫荡了,丫头果然没白点化他。”
落幕前,秦烈在洞外和蜈精攀谈了一会儿,自讨了没趣,灰溜溜的回到洞中提纯丹药,但他的元神精神力并没有完全放低戒心。
毕竟是一只假婴期的大妖,知道那只大妖精会不会半路折杀回来,把自己大快朵颐,再恩将仇报的把丫头一并吃掉。
洞里的猴儿,还发抖呢。
起先,秦烈便是这般想法,可是防范了数个时辰,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相较于人类的尔虞我诈,蜈精的知恩莫忘报显然要比人类更加坚定并值得信任。
他在洞里足足坐了两个时辰,后来听到洞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跟着一道风声卷起,洞外近千年的大妖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将元神精神力释放出去,一道道微不可察的气机,伴随着蜈精的出动接连消失。
很显然,那只蜈精正帮助他们扫清威胁。
“确实是一个好护卫。”
亲眼见识了蜈精的不遗余力,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没有了内修殿那些跟屁虫,终于可以安心的提纯丹药了。
丫头可等不得了。
抬手将不久前炼制的一堆云宫废丹散落在地上,黑乎乎的丹丸连冬宝看了都通嗤之以鼻,扭头不再去看,秦烈随手从领域法戒中取出两粒用不到的灵丹扔给了冬宝,猴儿欢呼雀跃不已。
“五十八枚云宫大丹,不知道能成功提纯出多少粒,燕青杨那个老怪物,身手委实厉害,连丫头扛不住,唉。”
本想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云州将屺罗交给他师尊的手里,在丹药后续接力不上的情况下,逼着秦烈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为了确保路上有足够的丹药可用,只能选择炼丹。
“青云星力……”
《元磁星空诀》运转起来,自然而然的带动出神秘星盘按照周轨迹行施运转,银白清凉的气流在内视术之下变得依稀可辩,二十八颗金色的星斑遍布全身。
看到神秘星盘,秦烈多少有些疑惑,以往修炼的时候发掘出神秘星盘的用途,包括提纯丹药、修复灵器种种能力,原以为星盘的用处也就只有两种而已,但是之前睡梦中的经历,却是让他有种完全吃不透的感觉。
梦境中他梦到了千足赤血大蜈,而他平生都没见过那般妖物,睁眼的那一刻看到蜈精出现在面前,让秦烈忍不住觉得,神秘星盘还有预知危险的能力。
可惜这事毫无根据可言,总不能再做一次梦去求证,且不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万一发生别的危险,岂非自讨苦吃。
“还是算了,福祸相依,神秘星盘的能力以后再慢慢挖掘。”
喃喃自语着,很快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娴熟的心法随着心意流动,金光掠过手心中的云宫废丹抽丝剥茧带去了丹药中的杂质,无欲无求的心态之下,脑海中传来一声气泡破裂的响动。
“啵!”
“成了?”
无意识的状态,一枚散发着灵黄丹气的云宫大丹出现在掌心之中,秦烈忍不住欣喜若狂。
“不会,运气这么好,一次就成了?”
话得到神秘星盘已经有超过二十年之久,还是第一次提纯新的丹药一次性成功过,秦烈怎么能不高兴,当然,他可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对神秘星盘的掌握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次成功,也许是机缘巧合,更或许是丫头福泽深厚,方有此机缘。
“来,丫头,把这枚大丹吃下去。”
提纯一枚云宫大丹,秦烈迫不及待的给熟睡中的屺罗送服了下去,傍晚的时候蜈精用自己的内丹帮助屺罗守住了元神,气色微不可察的好转了一些,现在再服下一枚云宫大丹,至少命肯定能救回来了。
将丹药送服完毕,秦烈开始第二轮提纯……
可以,神秘星盘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随着修为的精进,时间的延续,秦烈对神秘星盘的驾驭越来越得心应手。
全神贯注忙了整晚,五十八枚云宫大丹被提纯出来八粒,成功率相当可观,而且还有一枚,直接达到了中品品阶,散发着青云丹气。
八粒云宫大丹虽然杯水车薪,但几之内不用操心丫头的伤势问题了,他准备休息片刻,然后将领域法戒里剩下那几十份炼制云宫大丹的药材一鼓作气全部炼制完毕,这样一来,有蜈精的帮助再加上自己每日给丫头灌输法力,应该不难延续到云州,路上再快一些,肯定能顺利的把丫头送回到冷月魔尊的手上。
竖日清晨,光将起,秦烈伸着懒腰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山洞。
“烈……先生……”
看见秦烈出来,蜈精这次先行施礼,举止恭谨、态度谦和,哪像是昨挥手将向自己击飞的假婴大妖。
知道此妖良未丧,秦烈胆子也大了起来,点头间道:“叫我秦先生,我姓秦。”
“秦……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秦烈其实挺好奇的,这大妖刚刚化成人形,想来之前在大荒泽修炼也没见过几个人,连话都不会,到底有没有名字还真不晓得。
蜈精狐疑了一下,道:“先生……叫我王……腾……”
“王腾?”
这是在大荒泽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如果不是蜈精提起,秦烈差点忘记了不久前童无邪喊出这个名字时的那段记忆。
他咦了一声道:“你叫王腾?不对不对,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不是很适合你,或者是你自己取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蜈精迟疑了一下,如实的回道:“回……先生……我刚刚化形……不久,灵智并未……全开,名字……不懂,之前一些突然追杀我的人,叫到了……这个……名字,我便想着……如此叫着……”
蜈精的话很是生硬,不过比前一好的多了,想来短短的一之内了近千年都没过的话,学到了些窍门。
事实上妖兽修行千载获得假婴之境后,一部分灵智就已经开启了,这大妖如果是在人类频繁出没的地方,化形之后口吐人言并非难事。
可惜蜈精长年待在大荒泽,终日也见不到一个半个的人类,所以语言能力很低。
这到不奇怪,秦烈最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取了一个童无邪和自己都知道的名字。
默默的想了想,秦烈问道:“你认得追杀你的那些人吗?”
“不认得。”蜈精诚恳的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也许……他们……认得……这个样貌,实不相瞒,在下于数年前,偶然间在大荒泽遇到了一个人类修真者,此人修为不高,逃到在下修炼的洞府,因为吸食了过多的瘴气中毒身亡,死在了在下的洞府中,在下就是按照那人的样貌变化成人形的,否则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变化成什么样子?”
“一个人类修真者?他就长成你这样子?”
“是的。”
“嘶?”
秦烈越听越不对劲了,按照童无邪的反应和蜈精的法,他联想到了王锅子,可是王锅子哪有这般清秀英俊,那简直就是两个人,这有些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正当秦烈匪夷所思的时候,蜈精指了指秦烈从童无邪手里夺来的两个乾坤袋,道:“秦先生……身上……的乾坤袋,便是那人所留,后被追杀我的人夺去。”
“是吗?”秦烈恍然,这才想到那两只乾坤袋。
取出来打开,其中一只乾坤袋里有些灵丹妙药和丹书铁卷,应该是童无邪的随身之物,而另一个,里面的东西就少的可怜了,除去一些丹砂符纸,便是乱七八糟的低级丹药,应该是归真期修真者能用到的。
不过秦烈很快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秘笈的拓本——《玲珑易骨诀》。
“果然是王腾,老,他居然死在大荒泽了。”
人各有运数,秦烈哪曾敢想,当年费尽心思的王锅子,最后逃出了皖东的追杀,但还是倒霉透顶的死在了大荒泽之中,真是令人惋惜。
想到王锅子与自己的纠葛,秦烈免不了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感。
修真者逆行事,命运多舛,一个不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锅子兜兜转转的求生,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牵绊,这不正是影射修真者的命运吗?
唉!
触景生情,秦烈也是幽幽一叹,正要将乾坤袋收起来,忽然,一个细口圆肚的白玉瓷瓶进入了视界之中。
取出来一看,是一个名为——甘脂瓶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