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身酒气,去换身衣服。”
“好。”华钦风乖乖应道。
“酒后别洗澡,容易受风寒。”谢玉竹提醒道。
“好。”此刻她说什么华钦风都应着,即使过往他从不注意这些。
华钦风到耳房洗漱,谢玉竹整理书案,今晚不再继续编写,好好休息。
她也不讨厌华钦风,也不讨厌王府,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却比南觅谢家那些所谓的亲人更亲,风王府所有人都待她很好,还将长风楼的秘密也告诉了她,对她是毫不保留。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饶国,没有哪个身份如华钦风一般尊贵的人,能有如此宽广又开明的心胸,能如此尊重理解女性,能与家仆平等相处,能仗义执言,能心存善良,能不顾一切,能不畏皇权,能真心待人。
华钦风不会禁锢她,愿意让她自由生活,也愿意让她出外游玩。她能游历四方,编写《毒草经》,完成所愿,又能在累的时候,回到王府,这样的日子不正是她想要的完美生活吗?
那么成为风王妃该做的,该承担的,她也会承受,会担当。
脱鞋,上了床,静静等华钦风。
华钦风从耳房出来的时候,一身清透里衣,贴着肌肤,身材瘦而不干,结实没有一丝赘肉。
谢玉竹眼睛都看直了。
谢玉竹:身材可真好!
咽了咽口水,终于问出好久的疑惑:“王爷,你换身衣服怎么瘦了一大圈?”
“大概是我脱了铠甲。”华钦风自然地坐到床榻上。
“白天你都穿着铠甲?不会重吗?”怪不得身体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还一会儿看着瘦,一会儿看着壮,原来是里面穿着铠甲。
华钦风上了床,长臂一伸,从谢玉竹身后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这是特定的铠甲,没有外穿的甲胄又重又不灵活,但比贴身软甲更坚硬更有分量。我整日穿着,习惯了,不觉得重。打仗的时候,睡觉都要穿着,来中都才脱了的。嬷嬷说,和你睡觉不能穿铠甲,你会不舒服。”
“……王爷想穿就穿,我不介意。”谢玉竹拢了拢被子,浑身突然感觉热热的。
铠甲?!
谢玉竹猛然看向华钦风:“王爷整日都穿着铠甲?”
华钦风不解:“是啊,刚脱的,怎么了?”
谢玉竹垂下眼。
那今日他是穿着铠甲进宫的!
有条宫规是不能穿铠甲带兵器入皇宫,否则便是违背宫规。
今早进宫,他的身手极快,侍卫来不及检查,又碍于他的身份和手中的牡丹玉牌,没有强行追来,应该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也是他们失职。
下午宫中传来赏赐,皇帝这关也算过了。
只要他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他穿着铠甲入宫。
谢玉竹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王爷一声,今天下午宫里来人送了一箱书画珍宝,父王赏赐的,说是救治太傅及时,父王的嘉奖。”
“你看,父王都赏东西下来了,不会再有事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书画珍宝什么的,我也没有兴趣,父王大概也知道,是赏赐给你的。说来,娶了你之后,父王对王府好多了,上次赏赐还是三年前,最后还被罚了。再之前的,我都不记得了。”
“王爷说过,王爷的就是我的,难么,我的也是王爷的。”谢玉竹安慰道。
华钦风笑了笑,大掌掀起谢玉竹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一手隔着被子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脑袋,俩人双双躺在床上。
厚实的手掌感受到细腻光滑又柔软的肌肤,实在舒服,身体有股热气涌上心头,这股陌生的感觉令华钦风欣喜又慌张,立马缩回手。
谢玉竹翻身平躺在床上,原本有些紧张,华钦风慌忙缩回手的动作,让她又觉得好笑。
被华钦风懵懂纯真的样子可爱到了。
“谢玉竹,今天好漫长,感觉好累,打仗连着三天不睡觉都没那么累。”华钦风语气轻轻的,不似往日中气十足。
“王爷拼命带齐御医出宫,费劲心力。”
华钦风侧过身,望着肤白如雪的人说:“不单是太傅的事。在桃花楼,我看到了朝阳应付管事时的另一面。我之前说,朝阳不会巴结讨好,可他为了我能见上红梅,挑着管事想听的话说,管事高兴了,果然我们就见到了红梅。”
“我还嘲笑他,就像那时嘲笑你一样。可朝阳却说,这就是他,面对不同人,说不同的话,只是我没见过他面对管事时那副模样。谢玉竹,我是不是真的太天真了?”
谢玉竹淡然一笑:“王爷心地善良,心思无垢,本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只不过,在中都,在朝堂,在后宫,便成了他人攻击王爷的弱点。嬷嬷和朝阳没有想要改变王爷,只希望王爷能够多一点心眼,保护自己的心眼。”
悠悠白云,似乎就是形容谢玉竹的。
清透的味道,平缓的语速,淡定的脸庞,谢玉竹身上的一切,都令他舒适。
缓缓道:“你说过,让我别乱说话,伤了嬷嬷和朝阳的心,今天,从张管家和太傅身上,我大概也感受到了一些。”
“王爷今天似乎想通了很多事?”
不得不承认:“谢玉竹,你说的话好像都很有道理,最后总能让我心服。对不起,之前说你谄媚逢迎,说你心思不善,你其实最是嘴硬心软。”
一直都是华钦风在道歉。
可他到底又有什么做错了呢?
条条框框的规矩,却成为华钦风犯错的理由。
谢玉竹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华钦风手臂一挥,屋内的蜡烛便都灭了。
她闭上眼睛,快要入睡时,华钦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玉竹,你可喜欢我送你的白狐大氅?”
“……喜欢。”
“谢玉竹,你以后别不理我……”
“……以后不会了。”
“谢玉竹,你想离开王府吗?”
谢玉竹忽的有了精神,渐渐睁开眼睛。
“我很喜欢王府里的人,每一个都很喜欢。”
“每一个吗?”
“嗯,每一个。”
喜欢便不会离开,华钦风的嘴角在黑夜中高高上扬,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
谢玉竹侧过身,华钦风轮廓分明的脸就在她眼前,黑暗中隐隐能够看到碍眼的络腮胡。
“王爷,你年纪不大,为什么要留络腮胡?”
“顶着一张小白脸上战场,会被敌军笑话的……”含含糊糊道。
“小白脸?你可真会自夸。”
华钦风久久没有回应,呼吸声越来越重。
“华钦风,你又睡着了?”凑近熟睡的人,仔细再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或许络腮胡下真藏着一张小白脸。”
他的身上就像有一个火炉,源源不断冒着暖气,谢玉竹整个人不由地往华钦风身边靠,慢慢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