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可别惹事……”随从颤抖着声音好心提醒。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的事了!滚一边去,我正愁没地方撒气,你敢多说一个字,回去我就把你打发到乡下庄子做苦役去!”韩辛怒斥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忙认错,慌乱摇头。
“去,给我端盘糕点来。”韩辛不屑地看向随从,命令道。
随从不明白,先是一愣,又忙点头应下。
韩辛大发慈悲地说:“等下让你看看呆子吃土的傻样子。”
很快随从就端来了一碟精致的糕点。
接过糕点,韩辛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洒在上面,邪笑地走向一无所知的男子。
“刘子望,在干什么呢?”
被唤作刘子望的男子,正是户部尚书刘善才的独子,不善言语,心智不全。
刘子望目不转睛,似乎没有听到韩辛说话。
“肚子饿了吧?这个糕点给你吃。”韩辛来到他面前,哄骗道,“是你爹让我带给你的。”
刘子望终于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看向韩辛:“你认识他?”
“认识,你爹刘尚书正和我爹在里面喝酒呢,让我照顾你,快吃吧。”韩辛连哄带骗,把糕点端在他面前。
只盯着韩辛看,清澈的眸子似乎有不解,脑中翻阅了一遍,没搜索到关于他的记忆,于是抬起头,继续看梨花。
“我不认识你。”
韩辛没想到这个呆子不好骗。
“怎么不认识了呢,肯定是你忘记了,过年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酒呢?”
“喝酒爹不带我。”一字一句板正道。
韩辛手都酸了,呆子却连看都没看糕点一眼,执着于眼前的梨花。
“你个呆子,让你吃就吃,这朵花有什么好看的!”一把扯下那朵碍眼的白花,丢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连个傻子都敢无视自己,韩辛怒火中烧,只能将火气发在脚下。
刘子望慌乱跳起,抱头大呼:“你,你杀了这朵花,你杀了它!它还没长大,你就杀了它!”
“哈哈哈,你个傻子,不过是朵花,还杀不杀的,哈哈……”
刘子望坚持道:“是活的,是活的!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一把推开韩辛,不让他再踩花。
“你敢推我?!”韩辛怒瞪随从,“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打!”
“公……公子,他可是刘尚书的儿子……”随从颤颤巍巍道。
韩辛阴冷道:“别打脸,打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连话都说不清,知道是谁打的他吗?谁又会相信一个傻子说的话?”
刘子望抱头蹲在地上,盯着踩烂的梨花,伤心喃喃自语。
“你看他这个傻样子,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殿下看到了也听到了,韩公子还要继续吗?”
韩辛错愕道:“皇太孙……皇太孙殿下!”
华锦麟觉得席面上喝酒无聊,便带着张寒酥出来走走,没想到在偏厅的园子里,竟然看到了这番场面。
“恃强凌弱,欺善怕恶,韩尚书教子无方,本殿下定要让皇爷爷知道,治你的罪。”
韩辛跪下,脱口解释:“殿下,殿下,臣不过是,不过是与刘子望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华锦麟:“寒酥,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张寒酥回道:“是。”
韩辛眼睛一转,狡辩道:“殿下你们离得远,可能没看清,我和刘子望好着呢,我是来给他送点心的,您看,点心还在手里呢!刚才的都是玩笑话,玩笑话!”
“刘子望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刘子望此刻眼中只有那些被踩烂的梨花,哪里还有别的,伤心地不停说:“没了,活不了了……”
此刻韩辛庆幸刘子望是个傻子。
心中喘口气,卑躬屈膝道:“殿下,您看,刘子望没说欺负,刘尚书和我爹是好友,正在厅里喝酒,我怎么会欺负刘子望呢?”
华锦麟的小手指着刘子望,义正言辞道:“你不用害怕,尽管说出实情,本殿下替你做主。”
刘子望还是傻愣愣地说:“没用,已经死了……”
“你……”华锦麟这才注意到刘子望的不同,小声问道,“寒酥,他是不是看着有些问题?”
张寒酥冷静道:“小殿下,刘尚书和韩尚书都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不能为此有了嫌隙。日后不能相互协作,影响陛下的天下大事,才是最要紧的。刘子望的事交给卑职来处理。”
华锦麟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想得没这么周全。
他十分信任张寒酥,认同了她的话。
板起脸,严肃威严道:“既然是玩笑,本殿下便不再多问。”
随后与跟随的宫人一起离开园子。
韩辛擦了擦冷汗:“恭送小殿下。”
抖着腿被随从扶起来,见张寒酥没走。
张寒酥虽着一身白色女官服,也难掩冰雪之姿。
韩辛色心起,嬉笑道:“张尚宫这是要留下赏花?”
目光冰凉:“花都被韩大人折了,还有什么花可赏?”
韩辛讨好道:“张尚宫若是喜欢这花,明日我派人给你送进东宫,日日可赏。”
语气寒彻刺骨:“花好好地长在枝头,韩大人偏要毁之,践踏之,此刻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
“张尚宫怕是误会了,连小殿下都……”
张寒酥浑身散发寒气,似乎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小殿下顾全大局,不与你计较。当着小殿下的面满口谎言,韩辛,你当真以为这个朝廷是你们韩家的吗?你以为攀附文王就能一世安稳?”
“做人做事不能做得太绝,你好自为之。”
犀利的眼睛瞥向韩辛。
韩辛顿时毛骨悚然,不敢再调戏,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待一切安静了,张寒酥来到刘子望身边。
“你叫刘子望?”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我是张寒酥,起来吧。”
没有任何反应。
张寒酥没在意,仰头望着树上的梨花,淡淡道:
“花已残,你这么蹲着看也无济于事。把它们埋了,化作肥料,滋养土地,让其他植物生长,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
本以为还是一阵沉默。
没想到,刘子望却应道:
“……嗯。”
说着,他已经小心把残花捧在手中,轻轻散在梨树下,用土盖上。
他做的很认真,很专注。
张寒酥不由好奇地问:“你为何这么执着于这朵花,院子里有那么多花,为何只盯着一朵看?”
“不一样,都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每朵花都不一样,就像每个人都是独特的?”
忽然刘子望抬起头来,双眸像朝露一样清澈。
“是。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