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宫
“他找你说了些什么?”皇贵妃跪坐在佛龛前,神态安详,嘴唇微动。
华钦鸣跪在一旁:“父王问我近日在吏部是否适应,嘱咐我不要太劳累,让我多来看看母妃。”
美目睁开,缓缓起身:“他没有问娄山的事?”
华钦鸣跟随其后,坐在木椅上。
“父王,他问了一嘴,让我别多心,案件已经了结。母妃不用担心,汪清明已将所有事情都承担下来,就算张星河和风王有所怀疑,也找不到证据。父王是不会相信的。”
纤手拨动佛珠,眼神冰冷:“还有四个隐患没有处理。”
四个隐患,即是娄山被抓的张田等三人,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银杏。
华钦鸣抬起苍白的脸,解释道:“他们是对着神灵起过誓的,若背叛,死后不得轮回。他们的家人得不到抚恤金,还会被赶出南姜部落。”
即便他不出手,他们也会找机会自杀,或是被拷打至死。他们的命运,早晚是死。
只是,不愿让他们死在自己手中。
而银杏,他有把握留住。
皇贵妃冷眼瞥来:“做事不能留后患。皇帝找你谈话,说明他已经对你起疑。”
华钦鸣低下头,语气不变:“他们是南姜的子民,银杏是圣女后人,母妃,你也是圣女,我们不该放弃她。”
他很少反驳皇贵妃,事事都听话。
皇贵妃没想到他会为了区区几个外人违抗她。
面露愠色,声音提高:“银杏刺杀风王被风王所伤,若是让风王查到银杏,以他和张星河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告知张星河。就以张星河的头脑和能力,很快就会查到我们身上。皇帝信任他,你以为,皇帝知道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宠爱我们吗?那我们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二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银杏是圣女之后。”皇贵妃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冷笑,“圣女?南姜从不缺圣女,只要需要,那些年轻貌美的处子皆是圣女,皆可被赠送,被牺牲。我又怎么会被当做物件送到这深宫牢笼?我又怎么会和他……”
目露凶光,充满痛恨。
“母妃当年救过父王……”华钦鸣住了口。
那双凶狠带着恨意的眼睛,哪里还有平日的清冷动人,更是骇人。
一瞬间,连华钦鸣都被吓到。
很快,收敛神色,不让对面的人看出情绪。他垂下眼睑,不敢再说话。
华钦鸣那微乎其微的惊骇眼神,还是被皇贵妃看到了。
她失神。
脑中顿时空白,心里竟然有些害怕。
自她进宫,再也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
心死,万事不惧。
唯有不甘。
唯有恨。
再开口时,皇贵妃已恢复如常神色,冷淡道:“皇帝生性多疑,薄情寡恩,这么久了,你还看不清?只要威胁他皇位的,不管皇后太子,将军还是皇子,都不得他喜欢。做得越多,权利越大,名声越响,越是危险。他宠爱我,偏爱你,不过是因为我们母子没有强硬的后台,我的母家只是偏远贫穷、至今还过着最原始人生活的南姜部落。”
“他对我们好,不过是施舍,以满足我们这些弱小者仰视他、依靠他这个强大者时的快感。因为我们太弱,不足以构成他的威胁。”
“他任由朝中官员暗中支持扶持你,他是在利用你牵制太子而已。哪天,你所做的超出他的掌控,很快,锋利的剑刺向的就是你的胸膛。”
这些话,皇贵妃说了不止一遍。
有些话,他从小就听惯了,就好像融入到他的身体里,到死都不会忘。
好像他这一生,就该做这些事,就是来争夺那些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又近在眼前、只差一点就能得到的东西。
若是他的,为何要争呢?
若不是他的,为何要让他触手可及呢?
每次疑惑犹豫的时候,母妃的话就从身体的烙印中脱离,萦绕在耳边,提醒他。
让他不能松手,不能后退,不能多想。
浅淡的眸子眨了眨,华钦鸣机械一般地点头认错:“母妃,我知错。”
皇贵妃满意道:“刑部三人我已命人处理,银杏的事交给你来办。”
“是。”
皇贵妃态度缓和:“鸣儿,记住,尊贵的身份,手握的权利,锦衣华服,万人仰视……如今的这些都是我们母子一步一步、努力经营得到的。任何威胁到我们的人,都不能留。”
纤手浅浅搭在华钦鸣透白的指尖上:“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往上爬,爬到最高处,无人所及。”
冰凉的指尖感受到掌心传来的一丝暖意,华钦鸣反手握住纤手,笑得灿烂:“鸣儿会陪着母妃一起。”
刑部大牢
“不好了!不好了!”
神色慌张的狱卒吓得魂不附体跑出大牢,直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张星河。
张星河:“何事慌慌张张的?”
狱卒抬眼,一看是刑部侍郎张星河,腿一哆嗦,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张……张大人!”
厉声道:“捋顺了舌头,站起来说。”
“是,是。”狱卒哆哆嗦嗦地起身,咽了咽口水,“您从娄山押回来的那三个犯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