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谢家大小姐,被逼得话语哽咽。
谢玉蕴站了起来,走到谢玉佩身边,与华钦风对峙。
“王爷不必如此咄咄逼人,玉佩心里也不好受。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家好,我相信她没有私心。”
谢玉佩抬起头,满脸感激,眼眶瞬间红了。
几人都不认输,而当事人谢玉竹眼中的余光却在那张床上。
她分明看到床上躺着的谢珏生刚才动了一下,似乎已经醒了。
华钦风正准备要拍案而起,谢玉竹早他一步也站了起来。
“私心?难道大公无私的谢家人都是毫无私心的?难道只有我才有私心?”
华钦风气倒下去了。
谢玉蕴不敢置信地说:“玉竹,我当你是心胸开阔,坦荡随性之人,难道中都繁华,果然迷人眼、乱心智。”
华钦风狠狠瞪他一眼,“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说她半句。”
朝阳也手握剑柄,准备随时拔剑。
屋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谢玉竹缓步走在屋子的中央,特意往床边挪了两步。
提高些音量,语气淡淡,“我本是没有痛恨任何人的,也没有觉得受委屈。可你们偏偏架着我在火上烤,一遍遍地提醒我是谢家亏欠的我,一次次地告诫我中都是如何的艰难险阻,口口声声要求我的原谅。”
转向谢珏生的方向,突然语气愤怒:
“父亲,你总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做了违背心意的事却还要装得清高又委屈。你郁闷,你愧疚,你不安,这些都是你自己心中的执念,不是我添加给你的。你病了,你便是弱者了,我倒成了你生病的起因。可那因明明是你对我从小的忽视,是你为顾全谢氏大局放弃的我!”
床上躺着的人,明显颤了颤。
听到这番话的谢玉佩心中的委屈忽然间没了。原来玉竹心中的委屈比她还大,还深。
眼中满是愧疚地望着谢玉竹。
而谢玉蕴惊讶之余还有疑惑,顺着谢玉竹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
“气大了,伤身。若是真生气,我拿剑将谢家给你劈了解气。”
华钦风还是第一次见她发那么大的脾气,忙安慰。不是因为怕事情闹大,而是怕她伤心,受伤。
这种体力活,还是他来做,她坐着看就好。
谢玉竹扒开他的手,示意他往床上看。
华钦风看到床上的谢珏生胸膛剧烈起伏,手指还自微颤。
立即明白了谢玉竹的用意。
谢珏生这是早醒了,她在故意激怒他。
“求我谅解……你便可再做回那道风仙骨一尘不染的清高谢家家族,德高望重的白云学院院长!”
谢玉竹紧紧盯着谢珏生的动静。
还是不够。
得再狠点。
谢玉竹再接再厉。
“蒙心自问,当我说要嫁到中都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舒口气。因为我是谢家最没用,最不像谢家的孩子,我走了,对谢家毫无损失,即便我在中都丢人了,也怪不得谢家。因为我自小体弱,没有时间学习。”
谢玉佩替父亲鸣不平,“玉竹,你怎么对父亲如此无理?”
“他不是昏迷着?他不是听不到?”冷笑一声,“还是他在装睡?一直都在装睡?”
“父亲真的很关心你的,他在朝中托关系,还请祖父出面,全是为了找人在中都能照拂你一二!”这些都是谢珏生不让说出来的,谢家没几人知道,可这一刻,谢玉佩忍不了。
她指责谢玉竹,“谢家祖训你知道的,不得入仕不得牵扯朝事,可父亲为你都破戒了,为此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谢玉竹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
很快又继续装狠心。
这次眼神更决绝。
“是我自愿嫁到中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谢家人逼我的。是我想逃离谢家,是我与谢家格格不入,是我想离开这里,是我自己的私心。”
“未来如何,不用谢任何人对我负责,更不用为此心中愧疚。”
她面相谢玉佩,语气冰凉,“你与我不亲,我也不与你亲近。父亲不曾疼爱过我,我也从未一天侍奉过父亲,从未一天尽过子女的责任。”
谢玉佩气得手抖。
这是彻底要和谢家决裂了?!
谢玉竹转身,走向床边,去谢珏生耳边一字一句道:“如今,我过得很好,王爷待我也很好。即便未来道路艰难,我也不会后悔,亦不会放弃。”
“若有朝一日我和王爷遭了陛下厌弃,定先与谢家断绝关系,不牵扯谢家!”
“自此,便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话都说完了。
她也没办法了。
老头,你可真能忍
“噗——”
一口鲜红的血从谢珏生嘴里喷出来,染红了被子。
“父亲!”谢玉佩惊呼一声,不顾形象地扑过去。
“伯父!”谢玉蕴紧随其后。
“玉竹,你怎可如此冷漠绝情!父亲都被你气吐血了!”
“让开!”谢玉竹面色严肃。
“你还要对父亲做什么?”谢玉佩彻底怒了。
华钦风大臂一挥,一股无形又强大的力量将谢玉佩和谢玉蕴推到一边。
爆吼一声,“她说让开!你们是没张耳朵听不到!”
谢玉蕴立马拉住谢玉佩的手,不让她再上前。
“云苓,针。”谢玉竹伸出手。
“是。”
云苓动作迅速,谢玉竹下手毫不迟疑,运针如同行云流水,令人眼界大开。
一看就非一日之功,也非常人能做的。
一炷香的功夫后,谢珏生的呼吸平顺,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不似之前的苍白。
“淤血已吐出来,血液便可通畅。我行过针,没什么大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谢玉竹起身,毫不留恋地腾出位置。
见他们俩人都不出声,便又说了一句,“长姐若不放心,找个大夫来瞧瞧。”
谢玉佩还未回神,“你……”
“等父亲醒了,他若还想见我,我再来请安。”
这些话说出口,估计她以后和谢家也亲密不起来了。
华钦风掏出帕子,擦拭她额上的汗珠。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卸下,肩膀一松,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
华钦风一把搂住她的腰,几乎将她整个人抱起。
“饿了吧,我这就叫朝阳出去买你喜欢的水晶蒸饺,水煮鱼片,红烧肘子……”
这里是南觅,不是中都,上哪买这些好吃的。
“好。”她笑了笑,还是轻应一声。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谢玉佩才转过身,查看父亲。
她怀疑,“玉竹刚才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惹父亲生气,其实是为了治疗父亲的病?”
谢玉蕴:“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聪明。”
“怎么可能?”
“玉竹只是开窍比常人晚些,可我们都没有看到,也没有注意到。谢家没人好好珍惜这块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