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动那些盐商并不容易,要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更不容易。
需要有借口,还不能仅仅只是查获他们制造私盐,贩卖私盐,这种罪名顶多搞倒一两家盐商,而且你查的时候很容易打草惊蛇,引起恐慌,彼时造成的混乱难以预测会有多大。
要制造一个巨大的陷阱,让所有盐商自己跳进去,而后朝廷雷霆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让盐商们来不及反应,他们收买的朝廷官员也来不及反应,更让朝中官员连为他们开脱都找不着借口。
经过一日沉思,朱由简已经想到了可行的方法。
釜底抽薪!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刺激一帮狂妄腐败的盐商,进而做出某些疯狂的事情,给朝廷剿灭他们提供借口!
“传宋应星来见朕!”
朱由简先想到了晒盐,正好现在是夏天。
晒盐不是什么复杂的科技,只能算是方法的转变,只要寻找到合适的地方,开辟蒸发池,白天蒸发水分,夜晚涨潮补充海水,来回多次便可以得到大量盐度饱和的溶液,最后制作成品盐的技术就与煮盐后期技术差不多。
总之,效率能提高几十倍,能把盐价直接打成白菜价。
生产只是一方面,盐商们还垄断了运输与贩卖。
大明海岸线那么长,以为只有淮河一带能够制盐吗?事实是盐商集团们会联合派人巡视沿海,谁敢私自制盐,他们便让人消失。
一面用残酷手段,制止沿海底层百姓自己制盐,一面再垄断盐的出货量,运输与贩卖渠道,哪个地方的盐卖多少钱一斤,全部由他们说了算。
次日,朝堂上。
朱由简当朝对百官说出:“朕最近新得到了一个制盐之法,说是能提高几十倍效率,能让大明所有百姓都吃得上廉价盐,朕已经让宋应星去检验一番了,看看那人是不是在欺骗朕!”
虽然宋应星主导科技院,而科技院现在正处于蒸汽机改良的重要关头,但并不是说宋应星就不能离开一段时间。
宋应星不是哪个行业的顶尖工匠,他只是相当于行业百科全书,主要做的是统筹,引导大致方向。
科技院关于蒸汽机的改良,已经形成了有条不紊的前进道路,只要工匠们按照既定的路不断走下去,就能最终改良出合格的蒸汽机。
朱由简让宋应星去实验晒盐,其实也只是让他统筹一下,引导工人,十几天最多一个月的事。
“……”下方文武百官许多人都面面相觑,朱由简似乎只是很平常的随口说出一件事情,一时半会没有人能意识到这背后藏着什么,百官们只是不知道朱由简为什么突然对制盐这种‘小事’感兴趣。
有想要提出反对,不希望朱由简这个皇帝关注上制盐这种事情,可朱由简只是说让宋应星去检验一下,并且也说了可能可以提高几十倍制盐效率,他们以什么理由反对,仓促之间还真想不出来。
最终没有几人提出反对意见,次日宋应星便在儿子的陪同下赶往隶属于扬州府,位于沿海的盐城县。
敢在盐商集团扎堆的扬州府地界,大张旗鼓要大规模实验制盐,这种事情也只有朝廷敢做,而盐商集团们短时间内只能干看着,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以前历朝历代都是盐铁官营,但是自成化时期开始,大明朝廷便只卖盐引,不再参与制盐。理论上盐商向朝廷购买多少盐引,才可以制造多少盐,贩运多少盐。
但商人逐利,怎么可能完全遵守规矩。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一些,可随着第一批盐商富裕起来,他们先是贿赂地方官员,最后慢慢把手伸到朝堂,贿赂朝中重臣。
而且财富是会积累的,只有一二十万两银子家产的盐商,与有上百万两,乃至几百万两银子家产的盐商,不是一个概念。
到万历中后期的时候,扬州盐商就已经开始尾大不掉了。
泰昌皇帝继位的一个月,废除万历时期张居正制定的大量改革,导致朝廷财政锐减三分之一,背后的推动力量之一,就有扬州盐商。
晒盐之法,其实万历时期的科学家徐光启就曾提出来过,但那个时候万历不上朝,对制盐这种‘小事’更不关心,加上垄断盐业的盐商们根本不配合,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当宋应星主持开辟盐田,尝试晒盐,一直关注朝廷举动的盐商集团们查阅一番之后,才知道是当年徐光启提出来过的晒盐法。
晒盐只是提高盐的生产效率,让盐商集团们不好控制每月出产的产量,还伤不到盐商集团们的根本利益,因此他们只是书信让朝中官员提出反对意见。
文武百官们这也才知道,皇上所说的能提高几十倍生产效率的产盐方法是晒盐。
其实朝中大臣们并不关心究竟是晒盐还是继续煮盐,但他们既然每年都有收盐商集团们的‘孝敬’,那么自然为盐商集团们说话。
他们向朱由简提出的反对意见:“皇上,制盐关乎沿海数万煮盐百姓的生计,不可轻易改变。况且,盐价成本的大头并不在制盐,而在运输与贩卖等。”
朱由简又不是万历,那么好忽悠,什么盐价的成本大头不在制盐,而在运输与贩卖。
错了,盐价成本的大头在垄断!
正常商业,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就多的是人愿意去做,可一旦形成垄断,售价任凭定制,那么背后的商人就会想要数倍、十倍,乃至几十倍的利润,这才是盐价成本真正的大头。
晒盐打下生产成本只是一方面,朱由简还另有其他打破垄断的手段。
朱由简当然不会就此叫停宋应星实验晒盐,他只回应道:“无妨,朕等宋应星的消息,先看看具体怎么回事,朕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暂时还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来劝谏的官员只能先闭嘴,等宋应星回到朝廷,到时候再视情况继续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