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
方天正朝空中拱手,也表明了立场。
“好,好。”
上虞夫双手傲然负立间,袖口一卷,天地污墨如墨斗倾泻在两座道塔上,黑色的墨光将犹在天空的北斗星盘迅速污染,而原本沉入大地的上古神魔,在那污墨之中不断浣洗,一条裂痕从古城之中蔓延开来,原本争斗的天衍道人,姬玄真也各自遁向一边,感受着大地即将发生的天地之变。
一贯冷静的公子车此刻躯体不由地微微颤抖,他将人书收回于掌心,原本神圣的人书在此刻也变得黯淡无比。
“你……做了什么?”
公子车声音之中充满疲惫,他的气息也好像受到了某种压制,浩然之气不再像之前那么浓郁。
“当然是……污你大道,损你儒身了!”
上虞夫在公子车失神之间,抬起手指,一滴血墨隔空朝公子车的眉心弹来,那一滴血墨好似拥有无上威能,完完全全压制了公子车,公子车试图调动自身的和人书的力量,却始终无法与之抗衡。
“……窃道书墨!”
公子车看见那一滴血墨时,不由地痛苦闭上眼。
“夫子的学生……不过如此而已。”
上虞夫一脸失望,默默地看着公子车陨落。
就在这时,一道剑意盎然,如清风化雨般出现,剑尖散发出苍翠的木灵之气,将那一滴血墨斩开,化作漫天的泼墨之雨。
“三师兄。”
顾余生的身影出现在公子车面前,他猎猎飘荡的背影挺拔如松,让公子车黯淡的儒家之气重新凝聚一些,禁锢在他身上的无形禁咒瓦解。
“小师弟。”
公子车轻吐一口气。
刚才出手的田在野和姬花,则不可思议地盯着顾余生,他们看向面前被刺穿的冰雕,此刻已化作一截槐木枝。
“怎么回事?”
姬花一脸震惊。
“又被耍了!”
田在野拳头一捏,以雷剑斩向那一截槐木枝,槐木枝竟将他剑上的雷灵之气汲取大半。
“这是……”
田在野看见那一截槐木后,好似想到了什么,暴怒的他,意外地冷静下来,选择成为旁观者。
此时,在场的所有修行者中,原本以姬玄真和魔界之主实力最为强悍,可随着上虞夫的出现,场中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刚刚他一出手就压制了三先生公子车,这样莫名的手段,足已震慑所有人。
当公子车说出上虞夫三个字时,更是连屠苏,姬玄真这样千年前的人物,也不由地露出警惕之色。
“老夫多年未在人间,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能看见一两张熟悉的面孔。”
上虞夫看向姬玄真,态度十分傲然。
“想不到当年剑王朝时代的人物,竟也还活着。”
划时代的两尊大能,在隔空攀谈。
趁此间隙,顾余生和公子车也互相看向彼此,公子车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神色肃然,以密语对顾余生道:“小师弟,你听我说,上古神魔的封印已被上虞夫以秘术污染,他想要借神魔之力打开天地大墓的秘境,此城也必然被毁,事到如今,想要阻止这一切已经无能为力,我必须打开通往魔渊的通道,让上古神魔堕入其中,借助魔渊的结界来封印他,但上虞夫拥有的邪儒之道不易对付,事已不成,大家必怀私心,我为你打开一条通往安全之地的通道,你务必安全离开。”
顾余生微微摇头:“三师兄,我不会走,更不会逃避。”
“不行的,现在的局势已非你我能左右,而是夫子老人家那个时代留下的积怨……”公子车轻吐一口气,一步前踏,站在顾余生的身前,手朝顾余生一勾,一个不起眼的书卷从袖内丢给顾余生,“小师弟,把这个带出去,有机会抄录一份,将本卷带回给大师兄或二师兄!”
不等顾余生开口,公子车的气息陡然攀升,一道儒光蕴开晦暗的天空,他的文宫随之明亮,如同天上宫阙,他的文心文胆在文宫世界里,如同日月星辰流转,霎时间,无论是姬玄真,亦或是冥界之主的屠苏,都被这强大的气息逼退数步。
“十三境巅峰!”
“至真大儒!”
“合体境!”
嘶!
不同的修行者,皆被公子车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所震撼。
“哦?”
“看来老夫低估了你。”
就当众人被震惊之际,一袭怪衫的苍髯老者上虞夫一步跨出,他的身体如墨如云,身上亦散发出身上的儒家浩然之气,可是这种浩然之气,是一种扭曲邪恶的存在,就像内藏万卷圣人书,但已被他曲解了圣人之本意,偏偏从这扭曲荒诞的书意中,走出了一条属于他的邪儒大道。
“公子车,充其量你也不过是我徒子徒孙罢了。”上虞夫先是对公子车夸赞一句,但又兀自傲然朝公子车走来,“世人称你们为先生,你们有这样的资格吗?”
嗡。
天地间一道邪墨倾泻横空,好像大地积烧过的浊流,浊流横空如同一条黑龙,张开巨口吐出一把血字凝聚的苍古之剑,当那一把苍古之剑出现时,顾余生只觉背后剑匣内的青萍剑铮铮铮然颤鸣,好似极为忌惮那一把苍古之剑。
作为青萍剑的主人,顾余生知道青萍剑有灵,它畏惧的不是那一把剑本身,而是上虞夫自身缠绕在剑上的邪儒之气。
“那究竟是什么?”
顾余生凝站在天地间,感受着公子车身为十三境巅峰的浑厚实力,这种沐浴春秋的厚重感,是顾余生目前为止见到的人族至强者,他已是人间的骄阳,足已普照天穹,只是上虞夫实在太过诡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小玄界人族历史消失的页卷,加上他当初与百家大儒辩道而疯魔,名义上更是夫子的老师,划时代的巨擘沉压人间,若是换了常人,恐怕在他的威压下已成尘埃。
但顾余生身为背剑人,此刻就算他的实力比起三先生尚如云泥,可面对上虞夫欺压盖世的灵力波动,他依旧挺直了身子,如一把剑那样竖在天地间。
眼前的战斗已不是他所能参与,可他要睁大眼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看老夫毁了你千年文宫!”
上虞夫傲然狂笑一声,那一把巨剑从天倾泻,整个世界为之一暗,空气中弥漫着比荒气还要侵蚀腐朽的能量,所有修行者,包括姬玄真在内都在后退,但顾余生依旧站在原地,这些年来,他始终相信当初父亲说过的话,人间正道,纵然沧海桑田不可改!
嗡!
顾余生的剑意,由守护剑意化作浩然剑气,当初他以儒家大道融入的剑匣,此刻更是化作奇异的结界,如瑰丽不动的山峰屹立在天地之间。
顾余生抬头,伪暗的世界,只有公子车那一道身影,他头顶撑起的文宫世界,恢宏如大世,山林书院,桑田农耕……
黑暗侵蚀着公子车的儒家世界。
天地间响起上虞夫得意的狂笑:“毁灭吧!”
公子车的文宫越来越小了,顾余生的手指掐进掌心,快要沁出血来。
“公子车,你不是有你老师赐下的人书吗?为何不用?”
“当年聆听我教诲的人,如今已被世人尊为夫子,他以心怀天下,却连你这弟子也庇护不了吗?”
上虞夫的剑如黑河倾灌公子车的文宫,污染他的修行。
“三师兄!”
顾余生大喝一声,一股浩然神圣的力量从顾余生的剑匣内开始明亮,不知为何,他能够感觉得到三先生尚有余力,只是为何藏而不用。
公子车回眸,欣慰地看顾余生一眼,他平静地抬了抬手,一切皆在不言中,他双手放在身前,朝上虞夫施礼道:“昔日子车不过是人间最为普通的走卒,终日劳碌奔忙,幸得夫子收为徒弟,回首岁月,已近千载光阴,一生所行,一求无愧于心,二求尊师重道,前辈虽已走偏道,但我心中亦有矩难越,实为尊夫子师,你既提及夫子,我这个当徒弟的也不能辱没师门,那便让你看看吧,我们这些后来人,可没有荒废学业和时间。”
嗡!
公子车说话间,他的身体已然化作天地间一个金色的人字符,原本黯淡的文宫倏忽明亮璀璨,整个天空的星河也随之明亮,长夜如昼,之前被污染的北斗星盘也重新闪耀天空!
“什么!”
刚刚还无比得意的上虞夫不由地呆愣天上,恍然间茫然不知所措,他以邪儒之气侵蚀的世界,被公子车反侵蚀净化得干干净净,他孤零零的一点,就好像整个世界是一块璞玉,他变成了那个瑕疵。
当堂皇大世璀璨到极致后,公子车的文宫化作一把皓玉之剑,他手握长剑,以无上儒光斩向古城下的幽泉泥沼和大地裂缝。
“小师弟,要安然……回去。”
公子车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封印上古神魔的道观古城,方圆数十里之地尽皆化作儒光包裹的浮空之地,随着铮然的声音,空间如同琉璃碎破,大地的裂口好像坠落进无边的黑暗世界,一条无尽的魔渊裂缝弥漫在秘境之地,呜呜虚空风洞肆虐!
“魔渊!”
屠苏声音一颤,连连后退。
“噗!”
上虞夫莫名口吐鲜血,好似道心崩塌,化作缕缕灰光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