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帆告退,才走到自己院落,就看到自己姑母贺语柔有些焦虑的在院外来回踱步。
“姑母怎么来了?”贺云帆迎上去。
贺语柔握住贺云帆双臂,来回仔细端详着自家侄子,越端详越欣慰也越心疼,是挺拔的身姿,是英俊的面容,是本该才华横溢在仕途经济上大放光彩却染上风霜的轮廓。
“姑母如此看小侄是何意?”贺云帆不解,但仍是浅笑有礼道。
“你有没有怨过姑母让你来叶府帮忙?当初倘若让你继续……”
贺云帆忙说道:“姑母不必介怀,小侄并不觉得从商便比为官低人一等,只要心存正路,沿途也会遇到美不胜收的风景的。”
贺语柔伤感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自然是,所以姑母就不要因此事再伤感了。”贺云帆宽慰道,然后将话题转回去,“不知姑母这回子找小侄是何事?”
贺语柔突然不想再提自己所来为何,便笑道:“三个月未见你,着实想念,便来瞧瞧,倒是没什么正事。你赶紧回房休整吧。”
她说完,便催着贺云帆回房,贺云帆心有疑虑,但也知自家姑母既不愿再说自不会再开口,便作揖告退。
贺云帆踏入院中,侍女们迎了上来,早已为他备好沐浴的热水,他将自己浸入热水中,暖流洗去了连日来的疲惫,他不禁闭上眼睛享受此刻被侍女揉搓的惬意。
远处,一阵清丽婉转的琴声悠悠传来,贺云帆心中为之一荡,睁开眼睛,问道:“何人的琴艺如此了得?”
“是小姐。”一侍女恭敬回禀。
另一侍女兴致勃勃说道:“传授琴艺的师傅可劲夸我们小姐呢,说小姐是他教授琴艺以来遇到的最聪慧的女子。”
贺云帆不再说话,闭上眼安静的欣赏着这令他身心沉醉的琴声,他自接过江杭的丝绸茶叶生意后,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莫说得空去附庸风雅一番,便是本还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闲情逸致也早已散入尘埃中,此刻听到如此美妙动听的琴声,一晃仿佛令自己回到了前尘旧梦里。
晚膳时分,安歆与贺云帆正式见面,贺云帆微微失神,安歆亦有些惊叹。洗去一身舟车劳顿的贺云帆越发清新俊逸,与安歆想象中的商人相差甚大,不过也难怪,毕竟她认的爹叶老爷身上也并无唯利是图的市侩,这大概是诚信经营所沉淀的待人宽厚与真诚。
“这是你云帆哥哥。”叶老爷向安歆引荐,又对着贺云帆道,“这是你安歆妹妹。”
安歆与贺云帆走到,一个福身作礼:“见过云帆兄长。”一个赶紧相扶回礼:“安歆妹妹多礼了。”
两人正式见面后,大家依次入座,由叶老爷提筷开启晚膳。贺云帆坐在叶老爷左边,安歆坐在叶老爷右边,大家吃得安静又有礼貌,虽安静但并不压抑。
晚膳过后,侍女们撤去饭桌,端上茶点,妻妾们依次告退,柳氏向贺语柔使个眼色,贺语柔为难的撇撇嘴,两人前后脚相继离开,安歆本也要退下,但叶老爷将她留在了身边,三人闲话家常起来,有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生意上面。
贺云帆道:“姑父,眼下我们江杭的绸缎庄虽不受晚霜影响,但产量锐减也是不争的事实,我预计有些绸缎庄会趁机将丝绸的价格哄抬上去,您说我们可也要逐利而行?”
“你是怎么想的?”叶老爷问。
“价格上涨无可厚非,况且不随波逐流亦会引起同行的抵制,于自己立足发展不利,但有些绸缎庄定会拿陈年丝绸混入今年的丝绸中以谋暴利,这是我最忧虑之处。”贺云帆忧虑道,商人逐利本无错,他无力亦无能苛求别的商家如他们一样坚守自己的原则。
叶老爷思考片刻,转去问安歆,“女儿,你觉得如何是好?”
贺云帆凝眸望向安歆,隐隐期待着安歆会说些什么。
安歆本就在听他们谈话,并心里有了一些想法,故被cue,便淡然道:“不妨陈年丝绸不做出售,而用来作赠品捆绑今年丝绸出售,购买一定数量即可获赠任选陈年丝绸几尺,赠送数量可再定夺。如此一来,价钱虽上涨,但顾客仍可接受,且不仅让顾客分清新鲜丝绸和陈年丝绸的区别,还能促进陈年丝绸的销售。”
安歆说的这些是超市惯用的促销方式,她发誓,她不过随口一提,谁知叶老爷和贺云帆皆似看商业奇才般的看着她。
“妹妹此法极秒,一来我们绸缎庄诚信经营的形象会更深入人心,二来也抑制了其他绸缎庄想以次充好的情况。不知妹妹还有哪些想法?愚兄洗耳恭听。”
安歆浅笑:“兄长谬赞,小妹愚见,令爹爹和兄长见笑了。”
“不不不,我儿着实让老父刮目相看。”叶老爷先于贺云帆慷慨道。
贺云帆亦点头称是,又真心诚意向安歆请教了刚的问题。
安歆柔声道:“诚信有了,若待人接物上能更令人舒心,想必是极好的,比如可以为顾客备些茶水糕点之类。”
“妙啊妙啊……”
三人相谈甚欢,叶老爷却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他很是不舍的紧紧握住安歆的手,语重心长哽噎起来:“儿啊,要不我们就不要去醉仙楼了吧,你在叶府好好做小姐,偶尔帮衬一下叶府生意,总比到达官贵族面前受气的好。”
贺云帆猛地站起来,面色僵住,凝重道:“姑父要送妹妹去醉仙楼?这是为何?难道是想牺牲妹妹的终身幸福去换取皇家丝绸茶叶供应的差事?可是即便我们拿不到这份差事,叶家也足以三代殷实呀!”
他急了,一时之间忘了礼仪,有些责问的意味在里面。
安歆安抚的拍了拍叶老爷粗粝的手掌,而后站起来向贺云帆福了一个礼,“谢谢云帆兄长重视小妹的幸福,这不怪爹爹,是我执意要入醉仙楼的。”
“为何?”贺云帆声音发颤,他不信他眼前如此出尘脱俗的女子是一个攀龙附凤之人,况且叶府并不差,这令他内心十分难以接受。
安歆以真心换诚意,也许早已将叶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她缓缓跪到二人面前,轻柔却坚毅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父兄成全。”说完,她俯下身虔诚的行了一个跪拜礼。
那一刻,不知为何,贺云帆只觉一颗心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