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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之时,天界忒弥丝依然不敢肯定,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母亲大人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换而言之,她不是在履行自己的意志,只是借着这口,将母亲大人往昔的教诲与箴言,传递给祂后来的女儿而已。

时间兜兜转转,终究让一切回到原点。

巨大的圆环装置上,幽蓝色的魔力光芒逐渐黯淡,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被关闭了,那个女孩的背影也彻底消失在圣夏莉雅的眼眸中。她不禁轻叹,叹息声幽幽回荡在空旷寂寥的房间内,有一股惆怅的意味。既是为那位相见不久便要离开的女孩感到惋惜,也深深忧虑于她眉宇之间时常流露出来的孤独与悲伤。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时常沉浸于回忆之中呢?她在另一个世界要见的人是谁?莫非也与母亲大人关系匪浅么?她们的见面会很顺利吗,还是像故事书中的情节一般,曲折离奇,总是伴随着人世难以接受的悲欢离合呢?一个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又如泡沫般破碎,圣夏莉雅直到此时才发现,尽管相处了很久,但自己其实并不熟悉那个女孩,对她的一切了解,都基于臆测。

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中,会过得比较开心一点吧。

青发少女默默地送上祝福,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搭乘观光电梯,前往位于大楼最高层的控制中心。天界忒弥丝离开之前,授予了她控制中心的操作权限,还教了她一些基础的操作,足以维持控制中心与天之圣堂的正常运转。圣夏莉雅明白,此后除了照顾妹妹以外,自己又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不过她并未感到麻烦,只是时常忧虑自己能否做好而已。

好在,自己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一直都有人在背后支持自己。

找个时间,向卡拉波斯、希诺与佩蕾刻解释这件事,然后让她们来帮忙吧……圣夏莉雅正如此想着,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举起手一看,是玻璃手链上的贝壳挂饰,正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是萝乐娜制作的小道具,她从一本书上了解到,世界上似乎存在着一种工具,能够让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自由沟通,不受距离的限制,对此很感兴趣,便琢磨了一段时间,捣鼓出了两件成品。一件自己留着,而另一件自然是送给了最敬爱的长姐,便是圣夏莉雅手上的这条手链。

平时若有什么事,她联系不上圣夏莉雅的话,便会通过这条手链传递讯息,看来这次也是。

不过,她们不是去天文馆看星星了吗,有卡拉波斯看着,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才对吧?怀着这样的疑惑,圣夏莉雅将手链上的贝壳挂饰打开,里面竟还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珍珠内清晰地传来了萝乐娜的声音:“喂喂,小夏姐姐,现在有空吗?”

“恩。”

尽管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但圣夏莉雅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样的动作会让妹妹们感到安心,她们都觉得,只要自己的长姐还维持着这幅从容不迫的姿态,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发生什么事了,萝乐娜?”

是蕾蒂西亚和莉莉丝缇又吵起来了?还是绯珥和法芙罗娜打闹过头,损坏了天文馆中的器具?或是依耶塔习惯性走神,结果不小心撞上了柱子?圣夏莉雅的脑海中思考着一种种可能性,而这些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那边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随即萝乐娜用有些纠结的语气说道:“唔,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啦,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情况有些复杂……对了,我让卡拉波斯姐姐跟你说吧。”

然后是一个更为沉着稳重的声音接过话头,那是少女王权的二姐,因为性格严厉而在女孩们心目中更具威信的卡拉波斯:“简单来说,我们发现了一个人。”

“人?”圣夏莉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问道:“在哪里发现的?”

“初始星域外部,看起来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能在宇宙中来去自如,现在正朝天之圣堂的方向前进。按照目前的速度,估计很快就要进入初始星域了。”卡拉波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在她身后,露天的开阔场地上坐落着一台巨大的、银白色的天文望远镜,由于发生了这意外的变故,绯珥和法芙罗娜正在争抢这台天文望远镜的控制权,都想看看那个突然出现在宇宙中的凡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其他的妹妹们也围在旁边,脸上满是好奇与感兴趣的表情,她们似乎仍未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深刻的意义。

“凡人?”

圣夏莉雅惊讶地睁着眼睛,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镜星上的凡人文明,应当还没有发展到探索宇宙的地步吧?而且,你说他是朝天之圣堂而来的?”

“是的,所以,我也很惊讶。”卡拉波斯说道,理论上,初始星域被女神大人的神力庇佑着,凡人应当难以发现才对。可对方的前进路径却呈现出一条笔直的线,中途没有任何变动,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了初始星域的方位,目标明确。

“我觉得他很可疑,小夏。”卡拉波斯直言不讳:“或许我们应该禁止他进入初始星域,或者直接将他驱逐出去。母亲大人沉睡前,不也留下箴言,诫告我们不得擅自与地上的文明接触吗?”

“诶?怎么这样?”圣夏莉雅还没来得及回答,莉莉丝缇便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我还等着他来给我讲一讲凡人文明的故事呢!难道卡拉波斯姐姐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好奇。”卡拉波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也最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莉莉丝缇。母亲大人的诫告、少女王权的使命,以及天之圣堂对这个宇宙的特殊意义……远比那更加重要,不容有失。”

哇,又来了,卡拉波斯姐姐的说教。

莉莉丝缇苦着一张脸,她敢对温柔可亲的小夏姐姐撒娇讨好,却不敢在严厉的卡拉波斯姐姐面前造次。不过没关系,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总有办法,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悄悄后撤两步,躲到了一位有着白金色如瀑长发、气质文雅的少女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嘻嘻笑道:“可不止我有这种想法,奥薇拉姐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啊?我?”

被她当成挡箭牌的奥薇拉猝不及防,下意识就要摇头,可眼角余光却瞥见莉莉丝缇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中满是哀求与讨好。尽管知道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作态、尽管以前就上过许多次当了,但奥薇拉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再说了,其实她确实对那个突然出现在初始星域的凡人很感兴趣,准确地说,是对他背后象征的凡人文明很感兴趣。

毕竟,她已经从书中了解了那么多关于凡人文明的知识,但都只是文字和图像的记录而已,缺乏可信的实证。以前是缺乏求取实证的机会,但此刻,机会不就摆在眼前吗?

奥薇拉顿时心动了。尽管她也有些畏惧卡拉波斯姐姐的严厉,但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还是硬着头皮,强行将摇头的动作改为了点头,战战兢兢道:“我、我觉得,莉莉丝缇的话不无道理,卡拉波斯姐姐。母亲大人虽然禁止我们主动接触凡人文明,却没有禁止凡人主动接触我们呀,所以我们向他了解一些凡人文明的概况,应该不算违背了母亲大人的诫告吧?”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借口,还真有那么几分合理之处,甚至还越说越顺畅了:“……何况,那个凡人横渡漫漫星海而来,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忍耐了多少寂寞孤独,如果我们直接将他驱逐,未免也太苛刻了,倒显得我们没有同情心哩。最后最后,我们还不知道他来到初始星域到底有什么目的,万一是镜星上的凡人文明遭遇了什么灾难,他来寻求帮助呢?对有困难的人坐视不理,可不是少女王权该做的事情,你们说对吧,小夏姐姐,希诺姐姐?”

她向圣夏莉雅和希诺寻求认可,因为很了解这两人的性格,小夏姐姐就像母亲大人般温柔,对万事万物都存着一种诚恳的怜悯;而希诺姐姐更是具备故事书中提到的一切高尚的道德与精神,就像真正的骑士那样。只要采取这样的说辞,她们就有很大的几率赞同自己,这就是书中提到的谈判技巧!

奥薇拉心中自得,而结果也确实如预料的那般,她一搬出这样的说辞,圣夏莉雅立刻陷入了思考中去,而希诺则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觉得,奥薇拉的话不无道理,若他是为了镜星上的凡人文明而来,向我们寻求帮助,作为少女王权,或许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至于他是否怀着其他的目的,我觉得这倒不是问题,天之圣堂毕竟是母亲大人的圣域,绝非凡人可以放肆的地方。”

“没错!”

炎发灼眼、性格热烈而又张扬的法芙罗娜捏了捏拳头,眼中燃烧着跃跃欲试的冲动:“要是那家伙不怀好意的话,就让我来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绯珥阴恻恻地笑着,在一旁煽风点火:“要是你打不过他呢?记得到时候向我求救,我一定会准备好零食现场观战,狠狠嘲笑你一番的!”

“胡说!”法芙罗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可是堂堂的纷争王权,怎可能输给一个凡人?还有,绯珥,我是你姐姐,说话的时候语气要尊重一点!”

“什么时候你承认自己不如我强,我就承认你是我姐姐。”

“我原本就比你强,凭什么要你承认?”

“因为姐姐要包容妹妹啊,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凭什么当我的姐姐?”

“……绯珥,过来。”

“要包容我吗?“

“要揍你一顿!”

最后还是卡拉波斯分别给了一个严厉警告的眼神,才让这两个幼稚的家伙停止了打闹。

“别借题发挥。”卡拉波斯淡淡道:“何况,你们说了那么多,不也是表达赞同的意思吗?”

绯珥与法芙罗娜对视一眼,嘿嘿直笑,虽然一开始就不觉得这样的小把戏能瞒过卡拉波斯姐姐,不过被当面点破之后,还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呢……真的会不好意思吗?

卡拉波斯摇摇头,不去管这两个厚脸皮的妹妹,扭头看向其他人,询问她们的意见。结果无不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以至于到最后,明确反对那个凡人进入初始星域的,竟只有卡拉波斯一人而已。

她心中清楚这是为何,归根到底,少女王权远离尘世太久,一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很平静,但平静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无趣。如果只是单纯无趣还好,毕竟只要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可这座城市中却还有许多东西,来自那个辉煌繁荣的人类文明,从文字到图像,无不说明在她们的想象之外,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精彩的事物。

一旦有了对比,少女们便不可能一直忍受这种平静无趣的生活,她们开始渴望变化,想要触碰城市之外的世界。这种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仅仅是看星星这件事,都能让她们产生极大的兴趣,何况是一个来自镜星的活生生的凡人呢?

卡拉波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严厉,但这种严厉本质上其实是为了妹妹着想,谁让长姐的性子太过柔和呢,若她不严厉一些,就没有人可以约束这些女孩了。可一旦女孩们都迫切地渴望同一件事,那么即便严厉如卡拉波斯,也不会忍心扼杀她们的心愿。

何况,长姐应该比她更不忍心吧。

卡拉波斯如此想到,果然,下一刻,另一头便传来了圣夏莉雅温柔的声音:“我觉得,奥薇拉说得有道理,或许我们可以先听听那个人的来意,再下判断。”

就知道会是这样。

卡拉波斯悄悄瞪了正暗自高兴的莉莉丝缇一眼,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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