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珩的恶名,周御医是早有耳闻的。所以,眼见慕珩高大的身影向他倾轧而来,他整个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周御医,你来说说看吧。”慕珩阴森森的开口。
周御医心肝乱颤。面露惊恐,“九千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珩对着周御医露齿一笑,笑容灿烂,看在周御医眼里却是比见到鬼还要可怕。
下一刻,在周御医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慕珩又是抿唇轻轻一笑。脚一抬,直接把周御医踹倒在地。
周御医刚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慕珩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他胸膛口了。
“周御医,本督已经让御医们检查过了。太子殿下中的是明洋花淬炼出的毒。本督之后又派人在整个太医院搜查了一遍,刚巧在周御医值夜时睡的小阁房里查到了这种毒药。
周御医,试图毒害当朝太子殿下,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周御医眸瞳的瞳孔剧烈一猝,“不可能!九千岁,不是卑职下的毒……不可能在卑职住的小阁房里查到这种毒药的!”
他根本没有把毒药藏在那里。慕珩不可能在小阁房里找到那东西的。
周御医心存侥幸。
慕珩一只脚踩在周御医身上,身子半蹲,邪俊的脸庞凑近周御医,眼里闪烁着邪魅的光芒。
“周御医啊周御医。张御医可比你聪明多了。有个词语好像叫‘指鹿为马’吧。
以本督现在的能力,本督都说在你值夜住的小阁房里搜查到毒药了,那你住的小阁房里即使没有这样东西,本督也会让它存在的。”
慕珩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周御医的脸庞,凑在他耳畔边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轻声低语着。
周御医心骤然又是猛跳了一下。睁着满是惊恐的大眼望着慕珩。
慕珩邪魅的双眸深幽的让他怎么也看不透。
慕珩神情慵懒邪肆,又在他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继续说着,“周御医。事到如今,总是要有人为太子殿下中毒的事情负责的。
本督也知道你早就被锦贵妃胁迫上了贼船,现在事情即将败露。你要是敢把实情说出来,锦贵妃肯定不会饶过你一家人的。
但是呢……做人啊也总是要懂得抱大腿的。很明显本督的大腿可比锦贵妃粗多了。锦贵妃能杀你全家,本督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若是你配合些,本督自是会保你全家性命无忧。张御医他就是聪明人,当初本督让他设计锦贵妃,让他告诉锦贵妃她有孕了。张御医当时可是一点都不敢违抗本督的命令啊,所以,张御医和他的一家人现在都能活的快快乐乐。”
周御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慕珩的脸上。
电石火光之间,他突然把以前怎么都想不透的事情想清楚了。
为什么锦贵妃明明没有怀孕,张御医却偏偏说她有孕了?
为什么张御医之后又匆忙的告老返乡,离开镐京后却再无音讯?
原来都是因为……他。
周御医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全所未有的恐惧。
太可怕了!
他面前这个明楚国最有权势的阉人,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把整个皇室的人都愚弄了。
锦贵妃的假孕,小太子的出生,小太子的中毒……
当锦贵妃得意洋洋的以为她蒙骗了皇帝蒙骗了天下人时,殊不知她其实早就被慕珩算计上了……
而即便事情发展到现在,锦贵妃还有皇帝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一个阉人玩的团团转。
周御医越想心越是紧揪起来。
他痛苦的仰着头去仰望慕珩。
他俊美邪俊,他阴险狡诈……
在他面前,他像一只可笑的蚂蚁一般卑贱。
锦贵妃蹙着眉心一直紧张的注视着慕珩和周御医的一举一动,见两人总是凑在一起说着别人听不到的话,她心急如焚。
“九千岁,太子殿下既然已经走了……本宫现在只想静一静。追查谁是毒害太子殿下凶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本宫现在真的是没有心情……”
锦贵妃攥紧手中秀帕,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翰宣帝也不希望家丑外扬。他一脸伤痛的出声对慕珩道,“九千岁,朕很累……想去见小太子最后一面。”
慕珩嘴角边勾起一抹乖戾的弧度,起身,却好似非常“不小心”的将他宽袖里揣着的一块玉佩掉落在周御医的面前。
周御医目光在那块玉佩上轻顿了下,一张脸马上被恐惧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掉落在地上的这块玉佩他认得……是他送给他儿子的礼物。
如今却出现在慕珩身上。
这代表着……
周御医额头间青筋密布,他像是要疯掉似的,突然激动的从地上蹿起来,就不停的给翰宣帝磕头,“皇上,卑职认罪!九千岁说的没错,太子殿下中的毒的确是明洋花淬炼出来的。这种毒是卑职……弄给锦贵妃的!”
轰隆隆。
周御医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一说出。场中人都被震住了。
一时间场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锦贵妃。
纷纷猜测她为什么要毒害太子殿下。
连妃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周御医就骂道,“大胆!太子殿下是锦贵妃的依仗,虎毒还不食子呢,锦贵妃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锦贵妃接收到众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身形猛颤了颤。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就要直接昏死过去。
周御医磕着头,一脸的血泪,又道,“皇上最近一直摆驾到未央宫。锦贵妃失了宠,就想用太子殿下来陷害皇后娘娘。”
“周御医!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本宫?”
锦贵妃一张脸寡白,唇瓣也没有血色,她盯向周御医的目光里透着恶毒的阴鸷。
恨不得就用目光直接把周御医杀死。
咬了咬唇瓣,她目光又往慕珩身上一觑,从喉咙间挤出阴冷冷的一阵嘎笑,“九千岁,周御医说的这些话都是你让他说的吧。本宫知道,自从你娶了九公主后,就一直和皇后娘娘走的近。
现在太子殿下走了……皇后娘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你自然是要格外的卖力替皇后娘娘洗清冤屈了。可你也不能无中生有,冤枉本宫毒害太子殿下。”
慕珩在她说话间,已经又走到了颜子婳身侧。
他伸手将颜子婳轻轻一拉,两人的身子挨得极近。
慕珩笑靥如花,一脸宠溺,“贵妃娘娘,没办法啊。谁让九公主命好,嫁给本督了。本督啥癖好都没有,就喜欢为她收拾烂摊子。
眼下你都把栽赃嫁祸的那一套用到了皇后娘娘身上。本督当然是要出来替九公主收拾烂摊子了。”
两人身子挨得近,颜子婳抬头,只看到他俊逸的半张侧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他的脸,她se心一起,脸就红了。
只是……阿门啊。
慕珩为什么是个太监啊!
周御医见慕珩当着翰宣帝的面都敢这么呛锦贵妃。心里更觉得慕珩比锦贵妃可怕多了。
锦贵妃顶多图谋的是一个皇后的位置。
可慕珩这一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羞辱锦贵妃?羞辱皇上?
但不管他出自什么原因,他的目的都达到了。周御医心里一个坚定,这时候只能紧抱着慕珩大腿了。
他又磕着头,想要帮着慕珩将锦贵妃隐藏最深的那件事情揭露出来,“皇上,卑职还有一件要是要禀告。其实太子殿下他不是……”
“周御医!”锦贵妃哪里能让他说出那件事情啊。
她几步来到翰宣帝前,“噗通”一下向他跪下,嚎啕大哭起来,“皇上,周御医他冤枉臣妾。您要给臣妾做主……快点把周御医拉下去砍了啊……”
翰宣帝厌恶的拧着眉,狠狠的瞪了锦贵妃一眼。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这么厌恶这个女人。
可为了维护他的尊严,他还是抬起头,向周御医怒喝,“来人啊,将周御医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拖下去砍了!”
轻顿了下,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另,让宫中御林军派人去周府抄家!”
翰宣帝这分明是斩草除根。
被御林军们拖下去的周御医一听说要抄他的家,他乞求的目光连忙看向慕珩。慕珩薄唇轻启,无声的对他说了“你放心”三个字。
周御医知道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去的,但只要他的家人能平安就好。
得到慕珩的保证,临死前,他也决定继续讨好慕珩,不让锦贵妃和翰宣帝有好日子可以过,便在御林军上前要堵住他嘴巴时,吼了一嗓子,“皇上,您快和太子殿下滴血验亲吧……”
周御医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完。他已经被御林军们拖出去了。
但他临末了吼的那一嗓子,却是场中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的。
什么叫滴血验亲,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的。庄余广号。
而周御医却吼了这么一句话,那意思难道是说锦贵妃她生的孩子其实……
难怪锦贵妃会心狠的向太子殿下下毒啊?
敢情不是皇上的孩子啊……
众人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场中一时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众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看向翰宣帝。
他的脸上有层层的黑云在翻滚,阴沉可怕到极点。
“朕累了!摆驾回宫!”翰宣帝讨厌众人看向他的目光。
这些目光或是鄙夷或是讥嘲或是同情。不论哪种,都只是在昭示他的昏庸无能而已。
他真的好想掐死锦贵妃那个贱人啊!
但他心里想的很清楚,周御医的那句话已然让他这个皇帝丢了大脸,若是现在还来处罚锦贵妃,那就等于向世人承认,他是相信周御医说的那一番话的。
无疑的,到时候整个天下的人都会嘲笑他这个皇帝的。
他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锦贵妃深怕翰宣帝真的听信了周御医的话,上前几步就扯住他的龙袍就哭着要说话。翰宣帝一看到她,太阳穴处的青筋就突突的乱跳。
“啪!”
他手上一用力,胸膛中翻滚的愤怒和仇恨喧嚣直上,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一抬手,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锦贵妃狼狈的摔倒在地。
看到她的狼狈,翰宣帝恨不得再上前踩她几脚才能解心头恨。
他勃然而怒,又对场中人扔下一句话,“今天的事情要是有人敢张扬出去,朕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的!”
话一说完,翰宣帝又用锐利的目光狠狠的剜了锦贵妃一眼,那目光分明就是告诉锦贵妃,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锦贵妃被他这么一打,那张绝美的脸庞已经高高肿起了。
可她深怕翰宣帝以后会就此厌弃他。
所以看见翰宣帝离开。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翰宣帝的身影也离开了御花园。翰宣帝厌恶她,又伸手将她用力的往地上一推。
即便这样,平日里动不动就眼泪盈眶的锦贵妃这次却是一骨碌的就又从地上爬起来,向离去的翰宣帝追去。
场中妃嫔们见此,虽然口里答应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可悠悠之口哪里能堵得住啊,尤其还是在皇宫这种地方。
妃嫔们自此便也纷纷跟随着翰宣帝脚步离开。
就连平日里一直跟在锦贵妃身边的狗腿子连妃,也是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和锦贵妃亲近了。
慕珩目送着翰宣帝和锦贵妃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里。
他知道,翰宣帝虽然没有当众处置锦贵妃。
不过,等待锦贵妃的下场恐怕比直接当众处置她还要惨烈。这两人只要一回到殿中,殿门一关,翰宣帝对付锦贵妃的手段那是要有多毒辣就会有多毒辣。
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啊。
颜子婳要去扶皇后沈氏离开,宽袖却是被人轻轻扯住。
一回头,对上慕珩邪俊的脸庞。
慕珩轻声道,“你今晚有空吗?”
颜子婳反问,“怎么了?”
慕珩勾着嘴角浅浅一笑,“是这样的。清风道长前几日不小心摔着腿了,现在在九千岁府养伤呢。他是我的朋友,你和我又是夫妻关系。我想让你也回府和他碰个面。”
慕珩三言两语的就把清风道长给“利用”上了。
太医院里的清风道长冷不防的脊背处一凉,打了个喷嚏。
慕珩在颜子婳面前,总是表现的太完美了。故而他这么一说,颜子婳也就信了。
她答应道,“好的。我傍晚出宫!”
“那我来接你吧?”慕珩又温柔的问了句。
颜子婳摇着头,“不用了!你就在府里多陪陪道长吧。”
可怜的清风道长今天忙碌了一天。在送走鬼医,妥善安置好孩子后,他一回到九千岁府,找了个地方就倒头大睡。
睡梦中,他一点伤都没有的两条腿却被九千岁府的府医绑上了绷带。
等他被弄醒时,他更是发现他已经被人扛到了一张轮椅上坐着了。
而慕珩更是已经推着轮椅和他来到了九千岁府的大门口。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清风道长一回头去打量慕珩。
赫然发现慕珩今天并没有穿飞鱼服,而是特地换上了一袭墨白色的宽袍,宽袍上画着一株傲然而立的翠竹,把他整个人衬的也越发高大英挺。
清风道长一眯眼,问,“丧尽天良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他好端端的要坐在轮椅上?
九千岁府的大门口。
颜子婳乘坐的马车刚从远处驶来,在九千岁府大门前停下。
清风道长再愚笨也看清楚了马车上挂着的棋子。
那是专属九公主的马车。
“疯子。等下九公主问起,你就说你前几日摔了腿。”慕珩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勾着嘴角对清风道长道。
清风道长也是从怀春少年年纪走过来的。
他的目光在慕珩脸上看了又看,就嗅出了慕珩的异常。
“丧尽天良的,你喜欢九公主?”他小心翼翼的向他询问。
慕珩粲然一笑,眸瞳里的眸光坦荡荡,“是啊。我就是喜欢她。也没有人规定太监不能喜欢女人啊!”他是个诚实的人,喜欢了当然就要追了。
慕珩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颜子婳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当即撇下坐在轮椅上的清风道长,迈着轻快的脚步奔向颜子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