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九华殿里。
喝空的酒壶被人随意扔了一地,放眼看去,满地皆是一片狼藉。
喝的烂醉如泥的慕珩倚靠在殿中的一根柱子上,披着头散着发,眼眶通红。眼睑下还留着浓黑的青影,整个人看着无比落魄萧索,这样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恣意狷狂。
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养了一段日子终于把伤养好的清风道长小心翼翼的走进寝殿里,看着喝的酩酊大醉的慕珩,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抱着的小果儿放在他面前。
小果儿一被放到地上,就睁大着眼睛,双脚并用在地上爬了起来。
清风道长看着孩子,摇着头在慕珩对面坐下,“丧尽天良的,你还要这样颓废多久啊?子婳如今是不在了。可你们的孩子还活着呢。”
胖嘟嘟的小果儿扭着高翘的屁股在地上爬啊爬。清风道长两只手一捞,将他直接往慕珩怀里一塞。
嫌弃无比的说着,“子婳当初为了生下小果儿,受了多少苦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她不在了。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整天躲在这里喝酒,也不帮子婳报仇了,又把孩子扔给别人。呵呵……子婳可真是嫁了个好夫君啊。”
他话里的讥讽意味渐渐浓烈,又指着他怀中的小果儿说着,“你看看他,这都已经快一岁了。还因为摊上你这么一个太监老爹,都不能对全天下的人宣布他就是你慕珩和九公主生的孩子。呵呵……小果儿也真是有福气啊摊上你这么个爹啊。”
他说话时,慕珩一直都闭着眼,等他把话说好后。慕珩才睁开了他那双幽暗的眼眸。
他像扔掉烫手山芋一般急不可耐的将孩子塞回清风道长怀中。
小果儿被他这么一折腾,扁了扁粉嫩的唇瓣哭了。
清风道长马上就心疼起来。
他张嘴想要再责骂慕珩几句,却见慕珩已经又闭上了眼睛,语气里满是嫌弃的说着,“把他抱走!我不想见他!”越是这个时候,长了一双酷似颜子婳眼睛的孩子,越能勾起他对妻子的那些甜蜜的回忆。
而往昔那些甜蜜的回忆,如今却成了这世上最毒的砒霜一般。腐蚀着他的心。
他,心疼!
清风道长一听,也火了。
当即不管不顾又把哭的正凶的孩子又塞回他怀里,恶狠狠的说着,“抱走个毛啊!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孩子塞回子婳肚子里。要不然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扮深情。啊呸,子婳前脚刚走。你后脚就不待见她的孩子了。你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就不要再装蒜了。老子今天索性把狠话一放,这小果又不是老子的孩子,老子以后都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重重的在一甩袖子,他气呼呼的摔门离开。
“啪啦”的摔门声把慕珩怀中的小果儿吓的又哇哇大哭起来了。
慕珩阖着眼睛,将手里的酒壶一提,只顾着自己喝酒,一点都没有要照顾孩子的意思。
孩子没有人安慰,金豆子更是不停的往下落。嘹亮的啼哭声在整个九华殿回荡着。
外殿处。太后沈氏听到小果儿那么嘹亮的啼哭声,心紧紧一揪。
女儿不在了,外孙是她最为宝贵的无价之宝了。
暗自责怪清风道长把孩子丢给慕珩管。她想亲自到内殿去把小果儿抱出来,却被沈老太傅给拦住了。沈老太傅摇着头,对太后道,“你要是还想救慕珩,就不要去管他们父子!”
“可是……”太后听着内殿里传来的啼哭声,眼眶一红,眼泪就又簌簌而落了。
沈老太傅苍白的脸庞上表情无比凝重,抚着发白的胡须,咳嗽了好久才停住,幽幽道,“你放心吧,现在能救慕珩的也只有果儿了。”
太后心里虽然还是担心孩子,但有沈老太傅的话,她也不敢再违背。
天色越来越暗,一大一小的内殿里。小果儿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停了下去。他蜷缩着肉嘟嘟的身子在慕珩的怀里睡过去了。
酒壶里的酒已经又被慕珩灌完了,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皱着眉头就要把手中的酒壶扔掉。但又忽然想起身侧的孩子,遂又轻轻的把空的酒壶往边上一放。
挪了挪身子,他想张嘴喊人给他拿酒,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怀中睡过去的儿子。
心像是被最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捅了一刀,一阵锐痛感席遍全身。、
接着,他的眼泪就汹涌的滚落了出来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小果儿往怀里一抱,像是抱住了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宝贝似的。
咂了咂唇,他将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压下去,低着头,痛苦的说着。
“小果,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娘走了,就连御医们检查过那具被烧的尸体后也告诉我那就是你娘。可我……可我总觉得你娘不可能那么心狠的抛下我们父子两……她一定会回来的……”
热泪顺着肌肤纹路滚落到地。
“要不咱们父子两就当你娘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咱们父子两就一起等……等她……好不好?”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抱着孩子直接崩溃的大哭起来了。
他机关算尽,为的就是能有那么一天,可以牵着她的手,抱着他们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一家三口是多么的幸福。
可如今,她不在了……
他做的那些努力突然就好似没有了什么意义似的。
“小果,可我现在就已经又想你娘了……”慕珩凄厉的哭声又在殿里回荡着。
他像一只受了伤且迷失在茫茫草原之上的孤兽一般,只能在夜深人静,只能在无外人时,对着他的儿子,舔舐着他心中的那些殇痛。
出云国,太子东宫。
东来急匆匆的走进绍云筠的书房里,拱手禀告道,“启禀殿下,明楚国那里飞鸽传书过来说整个明楚国的番王基本已经被肃清。现在整个朝堂局势都被慕珩掌控住了。”
绍云筠正端着一杯参茶,听了东来的禀告,缓缓将头一抬,冷冰冰的说着,“除掉了那几个捣乱的番王,慕珩这个假太监下一步该要篡权夺位了。到时候明楚国还要有一乱。咱们出云国得把握这个时机趁机出兵强占明楚国的疆土。”
东来深看了一眼绍云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绍云筠马上就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凉薄的嘴唇又是微微一启,冷冷的目光向他觑来,“明楚国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来想了想,最后心一横,还是下决心的对他回禀着,“殿下,咱们的人还说……明楚国九公主她……死了。”
“啪!”绍云筠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渍溅了他一手。
但他却好似根本没有觉察到手上传来的痛感,只睁大眼睛,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说着,“怎么会这样?”
东来摇了摇头,如实禀告,“启禀殿下,具体的事宜信纸上未说。若想知道详情,还得再多等些时日……”
绍云筠冰冷脸庞上的神情陡然颓废下去,他身子往太师椅椅背上一靠,双眼紧闭。
东来瞅了瞅他的脸色,知道他心里现在肯定是不好受的。
心里组织了一番话,他张了张嘴说道,“殿下,宫里这几日有风声传出,说皇上欲要为您和右相之女宫羽堇赐了婚。如今那九公主既然不在了……那可能就说明您和九公主是有缘无分的,殿下您……”
“下去吧!”绍云筠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本太子想静一静。”
东来也不敢再多说话,又向他行了一礼退下去。
等他退到门口时,他轻顿了顿脚下的步子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疲惫之态坐于太师椅里的绍云筠,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样或许是老天最好的安排。那个九公主不在了,他家太子也可以收心接受皇上的指婚了。
三日后的朝堂。皇帝果然当众为绍云筠和右相之女宫羽堇指婚,绍云筠当场应诺下这件事情。礼部为太子成亲选定了黄道吉日。
而为太子的婚事,工部也派人重新开始整修太子的府邸。本该再从宫中拨调一些侍者到太子府,却因为绍云筠担心会有有心人趁机将细作安插其中,便临时改了主意让管家在牙婆们手中买些奴婢。
被毁了容的颜子婳也辗转被送到了出云国。
她和其他被卖的女子一样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住,每日都要被关在一个铁笼里任人挑选。又因为她现在脸被百里子薇夫妇两毁的恐怖至极,那些买主都嫌她丑不肯买她。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颜子婳一直筹划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但有一天,一个穿着华贵衣料裁剪而成衣服的中年男子被牙婆带着到了关押她们一行人的地方。这个中年男子隔着铁笼,将笼子里的每个人都细细观察了一番,最后指着颜子婳还有其他的几个女子道,“这些我要了。”
那牙婆见这中年男子穿着讲究,定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可这样大户人家的管事怎么要的奴婢都是丑的啊。尤其是角落里蹲着的那个丑女人,就她那张满是疤痕的丑脸,几乎是人见人厌啊,怎么还要买回去啊?
而且,那丑女人还怀着孕呢。
牙婆本是想要把颜子婳怀孕的事情告诉给那个中年男人的。但那中年男人已经掏出了两锭金灿灿的元宝。牙婆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两锭银子,深怕把这笔生意搅黄的她,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后面牙婆又旁敲侧击的向中年男人打听买这么些丑奴婢回去的原因。中年男人并没有回答牙婆的话,但隔着铁笼已经将目光落在了颜子婳的身上。
丑点怕什么,他家太子一向不近女色。若是买了些姿色极佳的婢女回去,难保那些婢女不会变着法子想爬他家太子的床。丑点就安全了,放眼整个太子府,长的漂亮的侍女还真的是极为少的。
当天,颜子婳她们几个人便被强行的灌了迷药,被中年男人带走。
等她们再清醒时,已经有太子府的女管事嬷嬷来教导她们平日里的规矩了。
颜子婳从管事嬷嬷嘴里听说她被带进了绍云筠的行宫,心里感慨不已。当日在明楚国时,绍云筠还说让她有空到出云国呢。没想到世事难料,她现在竟是被人卖进了出云国太子的行宫了。
当然,以她现在这张被毁的脸她并不想去找绍云筠叙旧情。她还是想趁着太子府的人不注意时,逃出太子府回到明楚国。
但老天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她们刚被送进东宫的第二天,绍云筠就宴请了出云国一帮与他年纪相近的世家公子和世家千金。这其中也包括了准太子妃宫羽堇。
因为重新整修太子东宫的缘故,以至于东宫里的人手不够。颜子婳她们这些新买的奴婢也被要求帮忙准备宴会。
冬日,寒梅吐蕊,别有一番风骨。
一群世家公子和千金围在开满雪梅的园子里赏花吟诗,倒是热闹不已。
其间,颜子婳虽然用面纱梦住了半边脸,但担心绍云筠认出她,便还是一直低着头。
本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却在太监尖细的通禀声中被人打破,“缙云公主驾到!”
缙云公主是出云国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儿。皇帝对这个女儿极为看重,也娇宠不已。而这养成了她专横跋扈的性子。
如今听说她来了,陪在绍云筠身侧的东来马上就一皱眉了。
绍云筠对这个皇妹似乎也没有多大的耐心,听到她来的通禀声,冷冰冰的脸庞上依旧没有半点感情的变化。
但出于礼节,他还是站起身走出去相迎。
等园中人又是一番折腾后,众人这才又坐回座位上。低尤贞扛。
颜子婳偷偷的往那缙云公主身上瞟去一眼。这公主大概十二三岁的的年纪,相貌顶多算个清秀吧,看着和街上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并无多少差别。
大概是缙云公主恶名在外的缘故,这东宫里并没有人敢上前服侍她,颜子婳这个新来的人却在这个当口被管事嬷嬷指派去给她斟酒布菜。
颜子婳怕绍云筠认出她,犹豫着不敢上前。也不知是谁在她身后一推,她脚下步子一踉跄,往前了几步。
已经不能往后退的颜子婳不得不低着头上前走到缙云公主的身侧。
绍云筠目光没有落在缙云公主身上,便也没有发现颜子婳。而缙云公主黛眉轻抬,本是不经意抬眸要看向绍云筠,目光却无意间瞟到了站在她身侧的颜子婳。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被颜子婳额头上的那条丑陋疤痕给吓到了。
娇气的她马上扁着嘴嫌弃的说道,“好丑啊!快滚开!不然本宫要被你吓吐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贬低一个婢女,场中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皆向颜子婳觑来。
颜子婳心一抖,赶紧向缙云公主行了一礼就要退下去。绍云筠却不喜欢缙云公主对她东宫的侍女指指点点,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寒霜,冷酷的训斥着,“妙儿,你别胡闹!”
缙云公主被训,不悦的扁着嘴,从座位上起身,伸手将要离去的颜子婳一拉,不悦道,“太子哥哥,你这东宫就不能找几个好看点的婢女吗?你看看她,额头上这疤痕多难看啊……这要是换做妙儿,这么丑的婢女本宫根本不要的。”
缙云公主话一说完,目光又落在颜子婳戴着的面纱上,嘟哝着说道,“已经这么难看,还戴什么面纱啊。”说着,就又蛮横的一把伸手去扯掉她面上戴着的面纱。
这面纱一落,颜子婳吓的抬头迅速的瞟了绍云筠一眼,随即的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但她反应的再快,绍云筠也看到了她。
他清冷的眸瞳里迅速的闪过一抹精光,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颜子婳。
缙云公主也看到了颜子婳的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她用手捂住她的红润的双唇,夸张的做出要吐的表情来。
“哇!没想到你面纱下的这脸更丑啊!啧啧!你这样的丑八怪怎么也有脸还活在世上啊!”缙云公主刻薄的说着。
“缙云!你给孤闭嘴!”缙云公主的话刚落下,就响起了绍云筠冰冷的能够直接冻人的声音,“这里是孤的地方,你若是还继续这般羞辱孤宫中的侍女,那就休怪孤对你不客气了。”
缙云公主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哥哥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她在东宫闹的更过分,她的太子哥哥也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怎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对她这般严苛。
感觉到场中许多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向她投来,她心中委屈不已,又是指着颜子婳道,“太子哥哥,你自己找了这么个丑婢女还不让人说啊!太子哥哥,你坏!妙儿回去一定要向父皇告状!”
说话间,她手上又是一用力,直接将颜子婳往雪地里猛的一推。
这一推推的极为用力,加上颜子婳这些日子一直颠沛流离,如果不是她一直极为小心的护着腹部,她腹中的胎儿可能早就已经流掉了。
现在被缙云公主猛的一推,她身子坠地时,只觉得腹部处也有什么东西一坠,一股黏稠的热流就从身体的某处滑落了。
她疼的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护住腹部。
绍云筠几乎没有再做任何的犹豫,“噌”得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身,向倒在地上的颜子婳跑去。
如果说刚才离得远,他还看不清她的脸,现在挨得近,虽然她那张脸已经被一道道的疤痕给衬得极为恐怖了,但……她的眼睛和眉宇间的神情并没有改变。
是她!
绍云筠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一撞,疼得让他赶紧抱起颜子婳,对东来吼着,“找御医,快找御医!”
东来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个据说已经死了的九公主竟然又回出现在太子的府邸里。
他目光迅速的向场中的准太子妃宫羽堇望去,宫羽堇脸上神情淡淡,似乎并不是很介意太子对其他女人这般的紧张。
东来心一揪,叹了口气后赶紧的催人去请御医了。
场中的缙云公主却是傻眼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冷漠如冰山的太子哥哥会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出云国最好的御医迅速的被请到了太子的东宫。
御医给颜子婳诊了脉后,眼皮就不停的跳动了。等绍云筠开口问他时,御医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启禀太子殿下,这女子……怀有身孕,但脉搏跳动虚浮,是滑胎的脉象。也不知这女子这些日子是怎么挨过来的,竟还能保住孩子……但以后切勿要让她好好养胎了。要不然这一胎若是落了,她的身子也会亏虚的极为严重……”
怀孕了?绍云筠眼皮也猛跳了几下。
他目光越过御医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颜子婳,不用说了,这腹中的孩子一定是慕珩的了。
“御医,那她这脸?”绍云筠既心疼又满腹疑惑的问着。
他实在是想不通她一个明楚国九公主怎么突然出现在他的府邸了,而且还是以奴婢的身份出现的?
慕珩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不好好保护她啊?
御医摇着头,“启禀殿下,这女子脸上的伤大概是被匕首之类的锋利武器所划。至于为何被人划伤了脸,卑职猜不出。”
“咳咳……”两人说话间,床榻上躺着的颜子婳轻咳了一声。绍云筠立即撇下御医,疾步走到床榻前。
颜子婳这时候恰好睁开了眼,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绍云筠冰冷的眸瞳里闪烁过一抹怜惜,赶紧道,“别担心,孩子还在。不过御医说你以后不能再折腾了,一定要好好养胎。”
听到孩子没事,颜子婳嘴角边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来,笑着对绍云筠道,“真没想到……我真的在出云国见到你了。”
“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有,你怎么会来到出云国?慕珩i他没有派人找你吗?”绍云筠一下的追问她好几个问题。东来侯在边上,他抬头又是瞟了一眼绍云筠,发现他家冷情的太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颜子婳虚弱的伸手摸了摸她自己的脸,笑的有些无奈,“绍太子……我能不能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情啊。慕珩他一定不知道我在出云国……我希望你能帮我替他传个信。他若是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接我的。”
之前,她还怕若是求助了绍云筠,绍云筠会不会用她来要挟慕珩。现在看来,或许是她小人之心了。
绍云筠迅速的用怪异的目光又瞥了一眼病怏怏的颜子婳。
那目光里藏了许多的暗意。
颜子婳见她没有回答,抬眸又向他看来,目光里充满了恳求。
绍云筠俯下身,在她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他的倒影。
他抿了下凉薄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些话来,但开口时,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好”字。
“谢谢你!”颜子婳向他扬唇轻笑了笑。
虽然她现在已经被毁容,已经没有昔日的那般风华绝代,可她这一笑,双眼亮晶晶,嘴角边的梨涡毕现。
这一笑,真好看!
他在心里满足的夸赞着。
“那你先休息,我现在马上就去写信!”将她身上的被子重新掖好,他轻柔的嘱咐了句,转身带着人离开。
等他回到了书房,东来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书案前,为绍云筠研磨,让他能快点写信给远在明楚国的慕珩。
可绍云筠却根本没有动笔的意思。他长身玉立的驻足在书房里摆放的一株牡丹前。
外面虽是寒冬腊月,可也不知道花匠是怎么养护的,那牡丹上竟然也开出一朵绚烂的牡丹花来。
东来见他好似没有提笔写信的打算,心里不由得一急,便小心翼翼的催促着,“殿下,属下已经把墨研好了。殿下您……”是不是可以开工写信了。
“东来,拿把剪子来!”绍云筠冷冷的说着。
东来不明所以然,但还是拿了一把剪子给绍云筠。绍云筠接过拿把剪子后,当着东来的面用力的在那一株牡丹上用力一绞,牡丹上开的那花就被他剪了下来。
“殿下,您这是?”东来急得已经恨不得抓耳挠腮了。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写信给慕珩吗?
绍云筠将那剪子扔还给东来,唇边难得的溢出一抹绚烂的笑容来,“东来,本太子虽然是把牡丹花给剪了。但明年这个时候这一株牡丹还会开花,而且开的花一定比刚才被本太子剪掉的那花还要好看。”
“殿下!事不宜迟还是快点写信给慕珩吧!”东来几乎要急疯了。
绍云筠将被他剪掉的那朵花攥在手心里,用力的一捏,刚才还好端端的花儿被他这么一用力,马上就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
“东来!本太子记得你有个师叔祖能给人换脸,是不是啊?”
东来毕竟是跟在绍云筠身边最久的幕僚。听他这么一说,他突然就明白了绍云筠刚才剪掉花时说的那番话。
他们家太子这是要给那个九公主换脸啊!
当然了,他们家太子也不是能做亏本生意的人。他可不会把换了脸的九公主毕恭毕敬的送回明楚国。
他是想……
东来想通关键,“扑通”一下就给绍云筠跪下,“太子殿下,那九公主腹中还怀了慕珩的孩子啊。御医刚才也说了,以她的身体来看,她这一胎若是要滑掉,她也会有性命危险。”殿下你当然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了,可要是这样,殿下你到底图这个带球的女人什么啊?
绍云筠无视东来的乞求,整个人如千年雪山上的寒冰似的,“东来!去请你师叔祖!”
“殿下!”东来又求!
“快去!”
东来无他法,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府,大概十五日后,才把他那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师叔祖给找来了。那师叔祖姓章,名思邈。是个医术高超,精通换脸之术的怪老头。
传闻他已有一百多岁的高寿,可外表看着却和六十多岁的老叟无异。因他常年隐居,若不是有东来这层关系在,绍云筠根本请不动他的。
一见到绍云筠,章思邈客气的和他寒暄了一番。
然后便开门见山道,“殿下,你让东来请老夫来的用意,老夫已经知道了。不过,老夫这人一辈子没有什么嗜好,唯一的嗜好嘛,就是贪点银子了。”
绍云筠双手一拱,向章思邈跪下,客气道,“老前辈,孤已经为您备好黄金万两。只要您能帮再下的忙。孤日后还有重谢!”
章思邈向身侧的东来看了看,点了点头。
东来见他师叔祖同意了,他自己也赶忙上前去将绍云筠搀扶起。
绍云筠起身后,章思邈将他随身携带的医箱打开,绍云筠向医箱里看去,顿时毛骨悚然。
原来,那医箱里竟是装了三张美人皮。
这三张美人皮或清丽脱俗到极致,或娇俏可人到极致,或妖娆魅惑到极致。
可以说,这三张美人皮中的任何一张都代表着一类极致的美。
“太子,这三张你选一张吧?”章思邈又说道。
绍云筠冷淡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纠结的神情。
若是选清丽脱俗的,虽然也能像她以前那般风华绝代。可……万一以后让慕珩碰到她了,慕珩会不会因为气质相同,认出了她?
但若是选娇俏可人的,好像也不好……至少他不喜欢这种类型。
那么剩下的只有……
绍云筠的目光一下子落在第三张美人皮上……
这张美人皮虽然看着妖娆魅惑,可她本身有一股清甜的气质压着。这样两种矛盾的美若是结合在一起,绝对能让她成为所有男人目光的交汇点。
“就它了!”绍云筠指着第三张美人皮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