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一生很长,会经历的事情不知凡几,有秘密才是正常的。
大家约定俗成不会轻易打探旁人的过往以及来路。
更何况谢青筠来问天宗前,江未眠就已经收了凌霄他们三个当徒弟了。
既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她又怎会寻根究底,做那些破坏情谊的事情?
一直不曾深究,才会对凌宇修罗族后裔的身份感到惊讶,也仅仅是惊讶罢了。
毕竟,她自己的徒弟,以后一个魔尊,一个狂帝,一个鬼王,一个妖王,一个龙皇,一个邪修头子,一个让四界不得安宁的祸水。
各个都是一门心思颠覆世界的顶级黑恶势力!
相比下来,师兄养个修罗族后裔简直太正常了!
这或许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呸,死什么的太不吉利了!
发现凌宇的真实身份后,谢青筠更不急着出手了。
她算出此次是凌宇与桑锦的大劫,修罗族最后复兴的机会。
成则有情人终成眷属,修罗族洗刷冤屈,得以延续;
败则有情人反目成仇,生死相隔,修罗一族彻底消失在魔族历史当中。
*
凌宇从未与旁人说过,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与他有什么关系,生活在什么地方。
无论他运转《上清心经》还是《若水清净经》,找到对方的念头,总会在他思绪放空的时候钻出,随着年岁增长愈来愈无法控制。
它似乎根植于神魂之上,成为了一种难以磨灭的执念。
自从可以下山历练,他便行动起来。
找,在茫茫人海的里找,在危机四伏的深山里找,在十年百年一开的秘境里找。
他从上修仙界找到下修仙界,找到凡间……
他一寸一寸的摸索,一人一人的分辨。
三千余年的人生,有两千四百年在寻找的路上。
有一次从魔界办事回来的路上,意外遇到了兵败的魔界圣女。
她摇摇欲坠的拄着破魔枪,身后无任何支援,却带着死战不退的决绝之意。
后来,梦域的魔兵退了。
但退兵的原因不是他。
是梦域的魔君认为,桑锦此战失利,心狠手辣的封宴绝不会放过她,他要让这位对封宴死忠的圣女,死在自己忠诚侍奉的主人手下。
这比让她死在战场,残忍多了。
等大军散尽,强撑着一口气的桑锦,终于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倒下。
向来在心中视人命为蝼蚁的凌宇,破天荒的伸出了援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觉得上千年寻寻觅觅的茫然,在此刻得到缓解。
勉强恢复行动能力后,桑锦踉踉跄跄的回冥域复命,凌宇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她走,他走。
她停,他也停。
桑锦有些不耐烦了。
“你究竟是哪位魔君派来的,我告诉你,想抓我威胁尊上,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不说话,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桑锦心口一闷,扭头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凌宇依然不远不近的跟着。
“我知道你救了我,但魔族最是无情无义,我是不会报答你的。你再跟上来,我叫人抓你进魔宫大牢了!”
凌宇还是不说话。
桑锦认定这是个傻子,想到自己身受重伤,不易与人起冲突,只好忍下这口气,用尽全力赶路。
凌宇还是跟在后面。
时间一长,桑锦忍不住了。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嘛。”
他终于舍得开口,可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气人。
“不干嘛你还跟着?”
“不能跟吗?”
他皱眉思索,没有任何轻佻的表情。
桑锦还是第一次遇上跟踪跟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她任魔界圣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了这么大一颗钉子。
往常谁见了她,不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毕竟她是魔尊手里最利的刀,遇上她,不小心就是全族皆灭的下场。
桑锦因战失利,被魔尊狠狠发落,好在她生命顽强熬了过来。
后来,她时不时就能见到那个怪人。
与她见面的次数多了,凌宇心中煎熬了他两千多年的执念,轻了许多。
他们一个不懂情,一个从未思考过情。
但情之一字从来不由人。
他们有不同的身份与立场。
桑锦可以为了魔尊上刀山下火海,但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信仰与意义。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理想,凌宇从师尊,从问天宗,学到的是尊重别人的选择,自以为“为她\/他好”正确与否,是这世上极有争议的话题。
凌宇记得师尊的教导,没有掺和魔族的内斗。
每每从战场上下来,桑锦都会给凌宇发一道消息,凌宇会来魔界与她见面。
二人庆祝她再一次活下来,再一次实现了她的价值。
他们的相处既奇怪又和谐。
后来,魔尊知道了此事……
凌宇强行从禁制下挣脱,将桑锦从笼子里救出,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抱着女人,呕着血,魔怔一般,一遍又一遍念着桑锦的名字。
空白的记忆在生与死的刺激下慢慢复苏。
他是。
她亦是。
*
大殿里,等候桑锦选择的封宴,有些百无聊赖,目光只好落在偏殿人数少了一半的侍女身上。
“头低得最狠的那个,过来,伺候本尊。”
身材瘦弱的侍女战战兢兢的抬头。
明明前面数位姐姐的尸体,都还死不瞑目的堆在王座下方,她却依然被男人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迷了心智。
她愿意为了他赴死!
就连想到自己热腾腾的心脏,被托在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都令她意乱情迷。
她缓缓直起身子,迈着此生最为纯情的步伐,含羞带怯的朝男人走去。
她觉得自己不是魅魔,尊上才是。
不然为何一丝笑容,都能将有天赋传承的她,迷得神魂颠倒?
“尊上——”
侍女来到台阶上,在男人居高临下的轻慢目光下,慢慢俯身。
男人微阖着眼眸,大手落在侍女瓷白的肩膀上慢慢摩挲,在她气吞山河时,用力一掰。
白皙的臂膀被蛮力撕掉,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他语气散漫的命令道:
“不许停。”
故技重施,撕掉了侍女另一条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