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宗一带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
谢长林没有对众长老的提议表现出强烈的抗议,只是按照日常行为模式,阴沉的否了两次后顺其自然。
弟子招收会的操办权,往往能间接奠定一个人在宗门的地位,从长远来看只有利没有弊。
大家都想分一口粥。
不过姐姐即将来此,他不欲横生枝节,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将权利收回来。
谢长林在明月阁转悠了大半日,还是决定在姐姐当初赠送给他的梅砚山梅花院相见。
神剑宗实在是太脏了,他自己都觉得膈应,又怎么舍得心中明月涉足此等污浊之处呢?
三日之期还剩两日,谢长林将事情安排妥当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神剑宗,忙忙碌碌的打扫起梅花院。
说来是他过于懈怠,平日里很少来此,前几年更是不曾踏足。
当年满脸憧憬的说,要在后院荒地种上花花草草,时至今日都是一片荒芜。
没空不是借口,没做就没做,他不会掩饰这一点的。
谢长林吩咐思思将杂草树木给拔了,踏入传送阵,进了问天宗驻外办外的金石街,买了问天宗出产的灵植花卉种子。
回来时,思思已经将草除干净了,地都被刨过一遍了,摇着尾巴汪汪叫。
黑色的泥土松软细密,撒花种子刚好。
谢长林鼓励的揉了揉狗头,在不规则的田地里播起花种。
相继用上降雨术,春风术,生长术等,将花种子催生。
红的白的紫的黄的,各色品种的花卉混杂其中,开得喧嚣又野趣,正适合当下的田园风光。
谢长林穿着白底藕色镶边直踞,外边搭了一件纺了金线的茶色长衫,腰间坠着白玉鸳鸯宫绦,墨发用金簪与琉璃黄发带挽上。
纤腰丰乳的立在花海里,颇有种清水芙蓉俏佳人的感觉。
屋子里外都被他仔细打扫过了,厨房也放上了新鲜食材。
这番忙碌让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似乎梨花小院儿还在,他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守在那里等待姐姐归来。
好几年都不曾下厨,手艺变得生疏,谢长林耐着性子将姐姐爱吃的点心与菜肴做了一遍又一遍。
思思都撑得肚皮溜圆,再也吃不下了。
好在,已经做出了当初的味道。
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面粉沾上了清秀的脸庞,眸子弯弯,居家味儿很浓。
似乎锅灶与家庭,就是他要用一生来奋斗的天地。
谁还能看出他是神剑宗六亲不认、手段狠辣的新宗主?
提起手段狠辣,幕后操纵的种种不够直观。
只说其母周琦怜与侍卫生的杂种,算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被他当着二人的面凌迟,拿去喂了野性难驯的黑蛇。
可怜的半大孩子谢长风,一遍又一遍喊着母亲,哀求哥哥,都没能让他手下留情。
“谢长林,你这个黑心黑肺的小贱种,害死了你哥哥又杀了你弟弟!我只恨当初没有摔死你!”
周琦怜被人按住,金簪步摇落了满地,披头散发的咒骂着,眼里血丝遍布,怨毒的瞪着居高临下的青年。
柳眉弯弯、杏眼琼鼻,明艳温柔的宗主夫人,像一个疯婆子。
谢长林佩着面具,拿剑随意拨动着谢长风的尸骸,含笑的柔和嗓音,充斥着刻骨的恨意。
“母亲,我是小贱种,这又是什么?生了小贱种和小杂种的你,又是什么?
你恨没能摔死我,我恨投生在你肚子里。可惜了,未来不好过的人是你。
我会好好儿养着你,让你一点点,尝尽你亲手种下的恶果!”
谢长林上位后,无影盟重新与神剑宗达成合作,险些祸乱神剑宗的周侍卫自然不能留了。
若非看在谢长林的面儿上,周琦怜这个头脑不清楚的东西,也会成为周家的弃子,不得善终。
谢长林对外感念生母,将周琦怜好吃好喝的供起来,实际是将她囚禁起来。
她不是喜欢那个侍卫么,还想让他给他们的杂种当挡箭牌?
谢长林便着人每天从周侍卫身上取鲜肉,烹饪给周琦怜食用。
谢家人骨子里都是疯子,如果不是有姐姐照耀着他,他恐怕会直接堕入无间地狱,疯得彻彻底底!
世间万般情,谢长林只有一缕对姐姐的爱。
这一缕,已是他所有的正面情感。
第三日是,雪和新雨落,风带旧寒来。
雨夹雪一过,山间四处弥漫着雾气,哈一口,便是浓浓的白雾。
谢长林很早就起来忙碌,在厨房备了新鲜的茶点,又炖上了金丝燕窝粥,好让姐姐一来便能吃口热的。
即使来晚了,当甜水亦可。
感受到主人紧张又焦躁的心情,思思时而在院门处翘首以盼,时而将脑袋搁在厨房的大窗上,呜呜咽咽的哼唧着。
担心被看出端倪,更担心姐姐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便嫌恶的离去。
谢长林用比较硬实的白色锦缎,紧紧的将胸缠了一圈又一圈,缠得脸色泛白,呼吸困难。
很疼,很压抑,很难受。
可与姐姐的愤然离去相比,算不得什么。
头发仔细梳理,将衣领拉高,遮住不甚明显的喉结。
抱着手炉在门口望穿秋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宗主的锋芒。
余光瞥见大黑狗身上沾的泥点子,气得险些当场剁狗。
“思思!我昨日才给你洗过澡,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你莫不是想这样扑姐姐身上?”
思思委屈吧啦的嗷呜着。
狗子喜欢滚地撒欢,不是天性么?
谢长林眉眼间都是怒色,却没发作出来,认命的拿着毛巾擦狗。
辰时初,太阳从东方升起,热意让寒冷的雾气凝成水珠,从空气中沉降下来。
花草裹着晶莹的晨露,在微风中摇曳。
寒气侵入衣衫,有些潮湿,仿佛刚淋了一场雨。
一身仙气飘飘的女人踏着山间第一缕晨光出现,群青色的衣裙飞扬,好像将此刻云烟缭绕的群山披在了身上。
“小狗儿,好久不见。”
谢长林强忍住汹涌的情感,在素手伸来准备牵他的时候,将提前准备的暖炉塞进了女人的手里。
转身往院里走去,熟稔的招呼道:
“姐姐快进来,我去给你端吃的。”
谢青筠停在原地,看看手里罩了一层柔软皮毛的手炉,又看看落荒而逃的谢长林,敛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