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乔见桓温又安排妥当,又走出来提醒桓温道:“是不是通知一下支道林,让他来参加一下葬礼,毕竟,这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已经晚啦。”桓温惆怅的说道。
“晚了?什么晚了?”袁乔没有听明白桓温的意思。
“支道林,已经出家了。”桓温黯然神伤的说道。
原来,在桓温收到诸葛无绪的信后不久,褚蒜子的信也到达了桓温手里,褚蒜子的信没有通过官方的驿站来传递,而是直接派了宫里的太监来送的。
褚蒜子知道桓温现在的压力很大,她在信中鼓励了桓温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自己会在朝堂之上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桓温,同时又说了自己在建初寺遇到了已经出家的支道林,已同支道林交谈过,支道林现在心灰意冷,已经明显表示自己已经遁入空门,不再过问红尘往事了。
所以,桓温之所以敢坚持不法办袁宏,继续推行土断,除了诸葛无绪的鼓励的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褚蒜子,正是因为有了褚蒜子的支持,桓温才敢冒天下之大韪,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推行土断。
“出家了?你听谁说出家了?”不知道实情的袁乔惊讶的问道,在袁乔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在放荡之风盛行的晋朝,佛教的清规戒律简直就是地狱。
“听京城的一个朋友说的,有人在建初寺里见到过他。”
桓温自然不能拿出褚蒜子的信来给二人看,就随便编了句瞎话,搪塞了过去。
听到支道林居然出家了,郗超跟袁乔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惜了,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袁乔首先说道。
“这是得有多大的魄力,才会选择出家啊。”郗超叹了口气,也附和道。
“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先把支家二老的后事给处理了。”桓温坚毅的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在桓温严厉的推促下,袁宏带着襄阳太守府的一班衙役,来到了支家墓地,在主簿买来贵重棺材之后,将二老的遗体重新入殓,重新下葬。
桓温带领着刺史府郗超、袁乔等人,庄严肃穆,先后上前拜祭支家二老。
袁宏也非常的识时务,在桓温等人拜祭完后,也带着襄阳太守府的大小官员上前拜祭,一脸的虔诚。
拜祭完后,桓温又要求袁宏带自己前往支家老宅查看,袁宏无奈,只得又起身带着桓温等人前往支家老宅。
到了支家老宅之后,桓温带领众人在门口下了马,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院子了,一样的前厅后院,只有两排草房,第一排三间,是用来会客的,后面一排也是三排,是主人的房间,在两侧又各有一排低矮的房间,可能是给仆人住的吧。
门前是一块菜院,里面住着各种蔬菜,原来支家二老醉心于田园生活,闲暇之余,最喜欢种点花果蔬菜,都是亲力亲为,菜院里经纬分明,各种蔬菜长势也不错,一点杂草也没有,可以看得出二位老人是十分用心的。
桓温推开门,走了进去,细细的观看着,此时的院子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但是看着整洁的院子,一尘不染的门窗,桓温就能感受到,这个院子里曾经的欢声笑语。
可惜都已经不在了,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急功近利。
桓温每每想到这的时候,心就一阵绞痛。
“支家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了吗?”桓温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袁宏。
袁宏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确定支家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桓温听完后,沉思了良久,矗立在这干净的小院里任由微风吹拂,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对袁宏说道:
“你安排一个人住在这里,每天都要把这里从里到外的打扫一遍,保证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是。”袁宏连忙答道。
桓温又环顾了一下小院,对袁宏嘱咐道:“这个人只能住在偏房,正房一律不准动,不仅仅要打扫房子院子,门前的菜地也要给他们照顾好,总之,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是。”袁宏又继续应承道。
桓温想了一会之后,又继续嘱咐道:“再安排一个人,为支家二老守陵,每逢年节祭日,都要日日拜祭。”
“这个不用大人操心,我等受支家的恩惠多年,若无支家,我等可能早已饿毙在路边了,支家二老的祭拜,自当由我们来完成就行了。”
不知从何时起,院子的门外竟然多了一些人,这些人身着粗布衣服,满脸的沧桑,一看就是农民。
“这是之前支家的佃户们,自支家出事以后,自发的来帮助支家打扫院落,祭扫墓地,对支家十分的忠心。”太守府主簿认得这群人,所以上前对桓温说道。
桓温一听,鼻子一酸,心中更加忌恨起袁宏来:“支家如此的好人,竟然让自己给逼死了,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呢?”
桓温走上前去,紧紧的握着一个为首的佃农那粗糙的手说道:“支家二老,就拜托诸位了。”
没想到为首的佃农竟然一点也不买桓温的账,直接把桓温的手推开,说道:“大人,我等为支家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报告支家的恩情,跟官府无关;支家二老长年积德行善,于世无挣,现在居然被官府逼死了,还没收了他们的所有财产,我们都为老爷太太鸣不平,虽然官府上说支家阻挠土断之法,但是那么多地方豪强都不执行,为何偏偏要拿支家开刀呢?难道就是因为支家好欺负?现在好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佃农的话就像针一样,一针一针的扎在了桓温的心里,桓温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默默的把头转过去,不想再直视佃农那愤怒的目光,此时他的心里就像一万个草泥马奔过一样,极度的不爽,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痛苦的忍受着。
郗超看出了桓温痛苦的表情,于是连忙上前解围道:“诸位诸位,支家之事,纯属误会,请大家不要偏听偏信,肯定会还支家一个公道的。”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你们官府就是欺软怕硬,合起伙来欺负人。”
“就是,比支家大的多的地主豪强有的是,为什么他们就没事,偏偏就要欺负支家?”
“还不是看着支家老爷太太人好心善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听到郗超的解释,佃农们顿时炸了锅,议论纷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