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桓温的这份致命请封名单,主掌朝政的司马昱与八大门阀的代表们商量来商量去,终究是没有商量出个好的应对办法来,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之时,八大门阀的智囔谢安一拍大腿,站起来直接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好的应对措施,那么我们干脆就不应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顶级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对话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废话,大家瞬间就明白了谢安的意思,那就是“留中”。
所谓的“留中”,就是对于大臣们上奏的奏章,若是皇帝一时无法批复,或者根本就不想批复的时候,就直接交还给中书省,由中书省代为批复,而若是中书省也不想批复的话,那么就直接封存起来,对该奏章不进行任何处理,称这为“留中”。
留中本是古代政权为了平衡各方利益而产生的产物,因为古代的朝堂之上往往会有多股势力相互竞争,这种竞争对于皇权是有利的,皇权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也有失控的时候,那就是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对之时,这种竞争就是有害的,那么对于双方互相攻伐的奏章,那么皇帝就会选择不处理,这样奏章久久得不到批复,双方的攻伐烈度自然也就漫漫的降了下来。
而到了东汉末年,由其是魏晋时期,因为皇帝大多是傀儡,朝政一般都是由权臣代为处理,而权臣处理朝政一般都是通过中书省来下达决策,由门下省来复核,最后由尚书省来执行,所以这个时期,皇帝就是一个摆设,连过问朝政的权力都没有,更不用说批复奏章了,所以这里所指的留中又是称中书省不处理的奏章,也称之为留中。
而在当前,因为皇帝还没有亲政,名义上由皇太后褚蒜子摄政,所以所有的奏折应当由褚蒜子来批复,但是因为褚蒜子久居佛堂,将朝政交给了中书令司马昱来处理,但是因为褚蒜子还处于摄政的位置,所以即便是司马昱代为处理,但是也要盖上皇太后的大印才能生效。
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所以谢安的策略就是:直接将这份致命的奏章留中不处理,虽然这样桓温必然会恼怒,或许会采取更加激烈的对抗措施,但是因为名义上是由皇太后留中,基于桓温与皇太后的关系人尽皆知,把事情推到皇太后身上,然后由皇太后褚蒜子亲自来出面应对桓温,想必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正是因为桓温与皇太后褚蒜子早年的经历人尽皆知,所以当谢安说出留中一词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神会,一切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事实也正如谢安所料,在桓温久未得到朝廷的答复之后,勃然大怒,在桓温看来,自己上的奏折好待给个回话啊,行也好不行也好自己都有应对的办法,现在直接来了个不回复,这叫什么事?
桓温因为一直在地方做官,没有在中央里工作过,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桓温只当是这是司马昱公然的藐视自己,于是便决定武力向朝廷施压。
于是,在桓温的主持下,荆州兵在姑孰城里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军事演示,桓温将自己的近千艘战船无论大小一律摆在了江面上,一时间,旌旗蔽日,江水阻断,过往船只纷纷纷纷避让,同时又以追查文卢起义军之名,在通往京城的大小路口上普遍设置关卡,严格盘查过往商队,实际上就是在切断一切对京城的货物供应。
因为长江是当时东晋王朝的经济大动脉,在陆运运力还靠车推马拉的时代,长江的漕运就显的至关重要,桓温这一搞军事演示,直接并长江截断,依赖长江漕运的东晋经济自然就倍受打击,而当时的士家大族都大多坐拥大片的庄田,这些庄田大多依赖于长江漕运来进行货物的运输与交换,现在桓温直接将长江截断,这就等同于是断了这些士家大族的经济命脉,这些士家大族自然是惊恐不已,于是纷纷找到司马昱,要求司马昱必须立即解决此事。
司马昱被这些人搞的焦头烂额,于是便又找到了谢安商议对策,谢安想到过很多情况的后果,但就是没有想到桓温居然会使出这一招来,这也让谢安十分的气馁,因为谢氏的家族利益也受到了打击,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桓温可是穿越之人,后世当中有一个叫美丽国的国家,动不动就喜欢动用经济制裁其他国家,而桓温显然也是有样学样,他深知动武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一但动武一切都无可挽回,不如利用现在的自身优势来打击对方的经济利益,只要切断了这些士家大族的经济利益,那么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士家大族就会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不堪一击。
随着桓温军事演习的继续,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久居京城的士家大族的利益受损也越来越严重,一些经济实力雄厚的士家大族还能顶得住,但是一些弱小的次等士族就有些吃不消了,因为当时的士族都普通奢侈惯了,就连最差劲的士族家中都有媵妾数十,家僮上千,更别说伺候这些人的其他更下等的佣人了,光这些佣人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士族们普通还有奢侈的吃穿用度的需求。
面对这种窘境,首先一些寒族吃不消之后,低等的士族也开始吃不消了,为了维持自己的家族利益和奢靡生活,他们开始偷偷的跑去姑孰城里主动投靠桓温,桓温对这些主动投桃报李的低等士族们一律接纳,在他眼里,士族寒族不分等级,只要是愿意站在我桓温一边的,就一律接纳。
于是乎,对于这些主动投靠的士族寒族的过往船只与商队发放令旗,只有持令旗者才可以通行。
眼看着首批吃螃蟹的人摆脱了困境,其他的士族寒族纷纷效仿,一时间,通往姑孰城的使者络绎不绝,不论士族寒族皆纷纷前往姑孰城拜结桓温,主动向桓温示好,而这些主动投靠之人也无一例外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姑孰城俨然成了另一个京城。
随着日期越来越长,投靠桓温的士族越来越多,司马昱再也坐不住了,他显然意识到这个桓温比之前的王敦的苏峻更加难以对付,王敦和苏峻支是简单的拿武力威胁朝廷,因为司马氏还占着道义上的至高点,而其他士族为了平衡,一般都会选择继续支持司马氏,所以王敦和苏峻等叛乱者最后都被打败。
而桓温不同,他并没有直接出兵威胁朝廷,而是选择了跟司马氏争夺士族阶层的支持,虽然顶级门阀士族依然占在司马氏的一半,但是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了想像,随着越来越多的中下级士族甚至寒族都开始支持桓温了以后,空有八个顶级士族的支持显然已经无法支持政权的存在。
所以目前的情况显然已经超过了司马昱的掌控范围,他开始焦虑不安,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久居佛堂不问朝政多年的褚蒜子突然宣诏他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