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暑气未消,那王知府见近来公务不多,便偷得闲暇在那府中的亭子内纳凉。这凉亭建于水边,正可以利用那水汽蒸发来消除暑气。
亭内石桌上摆着几道小菜,那位王知府敞着衣襟,喝着几杯小酒,听着面前那歌妓唱那么几段小曲,又有侍妾在旁软语添香,别提有多惬意了。
忽然听得外面喧闹异常,不多时便有一将官带部卒冲入亭内。
那位王知府双眼一瞪,正待发火。便瞧见那谢通判等一众官员陪着一穿红色官袍的老人缓步而来,正是那同知枢密院使陈太傅奉诏前来。
其实那陈太傅接官家的指派到这金陵府来,也甚是迷茫。都怪那日官家见他难得上得朝来,就屡屡逼他与那娄相相争。到临下朝之时,又给他下令道,“陈太傅,听说那金陵府风光极佳,爱卿近来公务繁忙,正可以去那边散散心。如今那边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去整治一段时日,此次旨意就由爱卿去宣读吧。”
陈太傅没想到那日看好戏反成戏中人,如今竟被官家架上台子使了个劲。罢了,罢了,倒正好趁此去那边探探我那外孙。
陈太傅宣那知府王宗尧上前听旨,王宗尧急忙跪倒在地,此时已管不了衣冠不整了。
王宗尧知道今日自己必是在劫难逃了,吓得是瑟瑟发抖。而旁边那些部卒们个个正撩衣勒臂,就等那旨意一下,便要动手绑了他去。
陈太傅将那诏书一展,宣读道,“金陵府知府王宗尧,为官不思报答君恩,行为不端。兹有亏空粮草,中饱私囊,致军情延误之行。更有私通外邦,致铜银外流之实。朕甚痛心金陵府一府之事竟败坏至此,愤不能平。
着令同知枢密院使陈伯康将其家中财物,查封看守。并将王宗尧及其家人即刻扣押,首犯王宗尧不日送抵望京受审。
奉敕如右,牒到奉行。隆兴二年七月廿日。太师尚书佐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娄会之等签押。告金陵府知府王宗尧。
奉敕如右,符到奉行。主事、郎中、书令史、主管院签押。隆兴二年七月廿一日下。”
王知府一听得这些,便立刻瘫软在地。他心知这回必是无力回天了,如今只能指望到了那望京后,族兄能出面替他斡旋一番,保他一命。
陈太傅命人先行押着那王知府去往监牢收监,接着便吩咐众部卒看好门户,去将那府中男女赶到院内,分开关押起来。
此时知府内院之中,早已是慌作一团。更有仆妇向里面喊道,“老夫人,夫人不好了,有好多穿靴带帽的官差冲进来了,老爷也被扣下了。”
那王老夫人一听,发了呆,口中喃喃道,“家败了,家败了。”而房中女眷则匆忙地将那钗环手镯塞入衣内,银票藏入那鞋底内。
随即那些衙役、兵丁便冲了进来,将这帮哭哭啼啼的女眷们赶至一空屋内严加看守。
陈太傅见诸事已定,便端坐厅堂之中,吩咐那谢通判带领众小吏和衙役,按房逐一进行查抄。
那些衙役们将那各房内的箱柜一一打开,由小吏登记造册后,便放置到腾空的房里。至于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负责查抄的衙役们看都懒得看上一眼,随手丢弃地面上。
凡是已堆满物件的房间,衙役们便立即在门窗上打上盖了官府大印的封条,并留人看守,不敢有一丝懈怠。
那些衙役搜查完各房后,便去到那水井,假山,茅坑之处搜寻。
至于那些查抄出来的金银细软,全部都堆放到那厅堂上。
陈太傅看着厅内那寥寥几个箱子,又翻了翻手边的册子,暗暗寻思道,看来这王宗尧藏钱还真是有一手啊!如今竟只搜得些女眷的钗环珠宝,纹银尚不足百两,且并无房契,地契一干贵重之物。难道最后还得认他是个清官不成!
陈太傅举步在这府邸中查看,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命人唤来那王家的管事,询问道,“王管家,你家老爷如今可是犯下重罪,不日将被押解进京,你可得如实交待,或可有一线生机。”
那王管家忙连连求饶道,“奴才绝不敢有丝毫隐瞒,求大人给奴才一条生路吧!”
“那本官且问你,你家老爷在这城中可是另有外宅?”
“据奴才所知,并无外宅。”
“那你家老爷平日在府中时,常待在何处?或是你曾看到过什么异常之事?”
“回大人话,老爷除了去内宅之外,倒是经常待在那书房中处理公务,要么就是在那凉亭处喝酒听曲罢了。”
陈太傅思量这书房他刚才也去查看过,既无什么隔间,也无暗隔之类。至于那凉亭更是让人一目了然,就连那石桌石凳都搬起来看了,哪里能藏得了东西啊!
这时那王管家说道,“要说异常,老爷倒是冬日里也要天天去凉亭里坐上一坐,直到那冰封之日才罢休。”
陈太傅听到这话,便知这凉亭必是另有蹊跷之处,还得再去看看。
他便移步到那凉亭内坐下,此处四下空旷,倒确是一纳凉之所。塘内荷花盛开,让人赏心悦目。陈太傅盯着面前的荷花池,忽然想起前朝周敦颐的那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一切。忙命几个衙役下到那池水里,四处摸摸看。
不多时,有一个衙役叫嚷道,“大人,这下面有东西。”边吃力地拉动着。
旁边的几位也挪过去帮手,这才将那东西抬了上来。众人将那物件用水洗净,却是一个大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一箱子银绽。
接着又在池中陆续有发现,众衙役将那满池子都摸了个遍,最后抬出了几十箱金银。
陈太傅摸了摸胡须,不由感叹道,“这王宗尧可真是一守财之人,天天都要盯着才能放心。估摸着也就等到池水结冰之时,才能安然入眠。既然如此,估摸着那些房地契也必是在那书房之中了。看来还是得再去书房瞧瞧不可。
陈太傅叫上几个能吏,再次去到书房。书房内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些书架倒卧在地上,书册也被踩得不成样子。
众人环视四周,却是没什么好查的了。陈太傅是一爱书之人,见书籍这么被糟蹋,甚是可惜。便将地上那书册一一拾起,归置到一起。
那几个小吏见陈太傅如此,只得跟随着拾书。
这时,其中一人叫道,“这书的封面厚了点吧?”接着便将那书册封面取下,见里面有房契一张。
那几个小吏见到后,也是来了兴致,将那些书册都一一拆开。桌子上的房地契,银票是越叠越多,总计有八十四张。
“还真是活久见了,难怪说那书中自有黄金屋!”
“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人看着这成果,纷纷感叹道。
此次查抄总算是完毕了。众小吏将厅堂内的那一箱箱银锭,珠宝玉石,房地契估一一登记造册。
谢通判见到那数字也委实吓了一跳,又命手下再三核对,这才将结果报予陈太傅。
“太傅大人,这王家共抄出纹银二百万两,黄金五万两,万两银票五十张,另有珠宝玉石三箱,房宅地契三十四处,……均以登记造册。”谢通判报得也有些迟疑了,没想到金陵府人人都在传那王知府是个貔貅,今日这么一抄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陈太傅今日全程跟随,已知这数目必是极为惊人,果然是不出所料啊!如今得赶紧写一折子向官家汇报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