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弈趁着柳氏上前与叶桓话别的功夫,走到了姜湄身前,见她越发的面白如纸,忧心问道:“你面色怎么这样难看?”
姜湄垂眸不语,梁弈轻叹了口气,她每每沉默时他都觉着像是一掌拍在棉花上,心中略有些烦躁。
“你总不能是忧虑叶桓选了那柳氏,弃你于不顾吧?”
梁弈望向那头,见着叶桓突然快步走向柳冰清,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正焦急地说着什么,口中轻笑道。
“这对落难鸳鸯看着倒是情深意切,夫人觉着自己有几分胜算?”
姜湄忍着几欲昏厥的苦楚,这几日她心头郁结太甚,与梁弈近在眼前的分别,对回到过去生活的抗拒,与此刻即将暴露于梁越三军前自家宠妾灭妻的丑事,激得她心口憋闷,头疼得像要裂开。
风沙阵阵席卷着她单薄的身子,她觉着这会能保持着站姿已是竭尽全力,而梁弈却不知姜湄身体如此不适,只当她是心里惦着叶桓会不会选她,还兀自吃着飞醋。
见姜湄仍然不搭理他,眼神越过自己望向后方,梁弈便自顾自的以为姜湄是在看后面的叶桓,心里更是有难言的情绪翻涌了上来。
梁弈是初次动情,却动得深刻,他哪晓得这股邪火是因着醋海翻波,踱步走到姜湄身后,探过头到姜湄耳畔轻声说道。
“不想夫人如此姿容,却拿不住叶将军的心啊。”
他嘴上虽说着违心之言,手上却开始动作去解勒得姜湄手腕淤红的绳索,心里暗骂段旻怎得绑她绑得这样紧,看着那缕红痕暗自心疼着。
恰逢此时,只听叶桓一声怒吼,径直向两人方向大步而来,见着姜湄与梁弈靠得近,形容又那般亲密,原本对柳氏的话将信将疑,这会却信了足有七八分。
叶桓目眦欲裂,作势要攻过来,却被段旻与几个鬼卫拦了去路。
叶桓端正的五官在盛怒之下已是有些扭曲,他大声吼道:“梁弈!你堂堂一国皇子,三军主帅,实乃是衣冠禽兽,绑我家眷,竟还染指我发妻!”
姜湄脑中本就嗡嗡作响,梁弈阴阳怪气的话更是让她心气淤堵,这会叶桓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又来了这么一个当头棒喝,姜湄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要向后倒去,被梁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手臂。
叶桓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你们当着我的面竟还敢如此亲近,姜湄,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胁迫于你?”
梁弈虽然原本是想着,用情势逼迫叶桓与姜湄决裂,他也好借着个这个名头顺理成章地把姜湄带走,可他却没想到叶桓竟突然发难,当着梁国众将的面如此诋毁自己与姜湄。
梁弈眸中聚起危险的寒光,沉声说道:“叶将军莫不是失心疯了?这世上竟有人自己毁自己妻子名节的?”
柳氏趁自己身后的鬼卫瞠目结舌之际,扭了身子挣脱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凑到叶桓身边。
“将军,自打那三皇子把我们几人掳走,便就唯独对姜湄优待呵护,全然不像对待敌国俘虏的态度,他与姜湄时常两人在夜里一齐消失。”
“柳儿虽气恼姜湄这般不守妇道,却也怕梁弈灭柳儿的口,他曾为了姜湄威胁妾身说要把妾身的孩子剖将出来,直到这会见了将军,柳儿才敢把所见所闻如实说出来。”
叶桓双目通红,死死瞪着姜湄,满脸的惊痛,额间青筋也尽数凸起,低吼着说道:“湄儿!你为何不回话?可是当真把身子给了这厮?!”
姜湄浑身发抖,强撑着精神咬了咬干裂的唇瓣,使足了力气挺起腰身,被叶桓当众责问这种极尽侮辱的问题,她毫不退缩地直视叶桓答道:“没有。”
叶桓仔细辨别着姜湄眼中情绪,却丝毫未现心虚之情,心下也有些迟疑,他知晓姜湄为人端庄守礼,甚至从未因着他厚待柳氏而不悦。
自己几番想与她亲近,她都拒他若千里外,他亦不信姜湄会把清白的身子给了个绑走她的敌国皇子,依姜湄的性子,若是梁弈用强,她便是当场自尽亦不会由人摆布。
毕竟越国如此注重女子声誉名节,若是失了贞洁,便是能平安回到越国,也会面临被休弃,姜家阖族蒙羞的下场。
两人又是圣上赐婚,或许姜湄会因此丢了性命,还得连累姜枫年一同获罪。
柳冰清见着叶桓似是对自己的指控起疑,便又加了把火道:“将军,此事都是柳儿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柳儿胎死腹中,肠穿肚烂!将军您一定要信柳儿,莫要听姜湄那贱人巧言令色!”
叶桓听闻柳氏竟敢拿腹中孩子赌咒,又见梁弈一双眼睛始终流连在姜湄身上,此时一阵大风席卷而来,掀起漫天的黄土,梁弈下意识地执起披风为姜湄遮挡,又伸手去虚浮了下她的手臂。
待风势渐息,众人头上身上尽是沙尘,惟有姜湄在梁弈披风的庇护下仍保持着一丝清爽。
叶桓见此已是失了理智,怒吼道:“梁弈!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杀了你!”
柳冰清闻言却吓得全然慌了神,连忙拱着身子拦在叶桓身前道:“将军!您可千万莫要为了那娼妇失了沉着,眼下斗不过那梁弈,我们娘儿俩还指望着将军带我们回家呢。”
说罢她又哀哀地哭起来,跟在两人身侧的鬼卫已是忍无可忍,上前揪住柳冰清的手臂怒道:“你这泼妇,我断不能容你再诋毁辱骂我们殿下!”
叶桓此时怒意正无处发泄,见鬼卫上前拉扯柳氏,登时杀意大起,抬手便向那鬼卫拍了运了十成力气的一掌。
那鬼卫丝毫没料到被殿下逼入绝境的叶桓胆敢突然动手,饶是他轻功高强及时避开被击中要害,肩膀却也是结实吃了叶桓一掌,直直被打出数丈远,重重摔落在地,捂着肩膀呕出一大口鲜血。
叶桓双手用力一扯,缚在柳氏身后的麻绳霎时断裂,柳冰清双手恢复了自由,连忙跑到叶桓身侧,双手紧紧搂住了叶桓的右臂。
梁弈见自己的贴身护卫被叶桓一掌拍成了重伤,也是惊怒交加,撂下为姜湄挡风的手,拔剑直指叶桓眯眸道:“叶桓,你当真是无可救药,被一个信口开河的女人耍得团团转,还出手重伤我的人,莫不是今日非要血洗天沐,才能一道帮你也洗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