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被轻握、提醒，沛柔随众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上传来康熙帝浑厚的声音，“今日太后万寿，诸位不必多礼，都起身入座。”
龄至七旬的太后精神矍铄，跟着附和，“皇帝说的对，入座吧。”
沛柔落座，身前瓷碗被放了一块鲜嫩的鱼肉，还冒着热气。
她偏头，朝胤禛甜甜一笑，抬手拿起一旁的筷子，优雅进食。
歌姬、舞姬、乐师很快就位，宁寿宫露天广场热闹了起来。
唱戏、耍剑、戏法等，轮番表演。
宫廷节目，逢年过节、寿宴聚会，上演的相差无几。
但有热闹看，总比干巴巴吃饭来得好。
沛柔可不管对面朝她有意无意投来的视线，反正她吃得香，看得高兴。
高台上的康熙帝和太后，虽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
母子俩看着戏，吃着点心，有说有笑。
康熙帝一时高兴，喝了几杯小酒，平时犀利、老练的眸子生了薄雾，朦胧的，看着皇太后发髻上花白的头发，百感交集。
皇太后七旬大庆，他也已五十有七。
自打他有记忆起，身边就是皇太后、太皇太后、苏麻喇姑照料，而皇太后是陪伴他最长久的“母亲”。
皇太后寿辰，他不好愁肠百结。
这般想着，他招来李德全，吩咐，“让伶人们退下。”
李德全连忙打了手势，让底下的太监遣散了唱戏的伶人。
康熙帝突然起身，朝皇太后笑，“皇额娘，今日您寿辰，朕亲自献上玛克式舞，为您贺寿。”
玛克式舞，又称蟒式，满族民间舞蹈。
节目换舞台，沛柔自然朝高台上看去。
康熙帝的话音刚落，殿内的王公大臣俱震惊，都不敢相信，身份尊贵、威严无比的天子居然要跳舞？
沛柔一点也不稀奇，同时也很是期待。
可太后急得不行，觉得不合礼法，也有损天子颜面。
“使不得，使不得，皇帝，快坐好。”
她还让一旁的奴才扶康熙帝回位置上坐下，但奴才看看皇太后、看看皇上，想扶也不敢扶，皆愣在原地。
虽说此时的康熙帝柔和了不少，但一贯的权威倨傲，不是一下子能卸下来的。
康熙帝不顾皇太后的反对，跳起舞来。
因着胤禛排位靠前，沛柔能将高台上的景象尽览眼中——
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有着满族人的高大身躯，不能用好看形容的精明脸庞，额头和眼角刻着深几许皱纹，下巴有少许胡茬。
他宽大的龙袖袍一甩一甩，一会儿垂于额前，一会儿负于后背，盘旋、动作九折十八式，似巨蟒跳跃。
虽称不上绝佳，但胜在喜庆，又体现康熙帝的孝心，令人动容。
或许这一刻，康熙帝是真把自个当成普通人，面对自己的母亲，作为儿子的，为母亲献上寿辰舞吧。
等康熙帝一舞毕，已是大汗淋漓。
仁宪皇太后眼尾泛红，热泪盈眶，
“皇帝孝心昭昭，感天动地，孝如朗朗乾坤，普照四方，心意，哀家收下了，皇帝请回坐歇息，千万别累着了。”
康熙帝回到太后身旁坐下，喜悦仍留面上，就像普通儿子被母亲夸奖而喜形于色。
表演结束，沛柔移开目光，落到案前原本空下的瓷碟，上面又多了一块玉蔻糕、一块奶酪、几颗樱桃。
她正欲看向胤禛，就听到对面九福晋殷勤地声音，“老祖宗，孙媳见皇阿玛为您献上贺寿舞，也想献上《柘枝舞》，愿您福寿康宁。”
有了康熙帝的先例，皇太后没有拒绝的道理，“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沛柔抬眸，就被九福晋刮了一眼刀子，里面满满是挑衅。
沛柔扯了扯嘴角，甚是无语。
九福晋跳舞就跳舞，又不是和她比武。
九福晋收回狡诈的视线，看向皇太后，“老祖宗，孙媳听闻四嫂舞姿过人，想邀请四嫂与孙媳一起献舞。”
沛柔闻言，看着她，勾起唇角。
原来在这儿挖坑，等着她跳呢。
胤禛微蹙起眉头，掀开眼皮，看向九福晋，一闪而逝的杀机，叫九福晋心惊。
她眨眼再看时，已不见雍亲王如猛兽嗜血般的眼神，想来是看错了。
胤禛欲起身，替福晋回绝九福晋的无理邀请，手背就被一只娇嫩的小手轻压，侧头就见福晋投来安抚的眼神。
她要当小丑，没有不给的道理。
沛柔收回手，从案前起身，朝皇太后规矩地行礼，“老祖宗，孙媳没有九弟妹说的这般好，但今日是您的寿辰，孙媳献丑，还望不会扰了您的雅趣，玷污了您的眼睛。”
作为皇室过来人，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瞧四福晋就是被赶着献舞的，语气便柔和地，“不会，老四福晋，放心跳吧，一片孝心，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听说过老四福晋悉心照料苏麻喇姑的事，对真·孝心的老四福晋感观很好。
“那孙媳先下去换舞服了。”
沛柔说着，落落大方地转身离开。
刚她瞧见一侧的太子妃，勾起玩味的唇角，一副做好看她出丑、看好戏的姿态。
不是她想看她，而是她狠毒的目光太过实质，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虽然她和太子妃没有什么交集、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但她是四福晋，注定要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九福晋看着走在前头的四福晋背影，露出得意的笑。
她练了四五个月的柘枝舞，又是从小习舞，她可是听闻四福晋从未跳过舞的。
只要她这颗珠玉在旁，相比之下，四福晋就成渣渣了，那她将会大放光彩，受万千瞩目，成为光芒万丈的存在。
还有……有什么比看四福晋难堪，要让她高兴得多？
等她换好粉嫩的汉服出来，就见穿上橙红相间绣罗宽袍汉服、手持精致小鼓、站在殿前的四福晋，狠狠把她惊艳了一把。
意识到自己居然看她看得面红耳赤，厌恶自己的同时，更讨厌四福晋了，大步往外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四福晋一眼。
长得好看，身材好，有什么了不起！
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