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缓缓朝席中央走去,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艳丽的窄袖罗袍,足登橙红锦靴,腰系黄色垂带,什么也没露,却光是往那一站,弱柳扶腰,娉婷婀娜,怎不引人注目。
明明是满人,偏偏如江南女子般娇媚。
被吸走了瞩目,九福晋不满地嗔了她一眼,想到等会她的舞技能把四福晋摁在地下摩擦,便敛去那分不悦,勾起得意的唇角。
沛柔无视带着敌意、嫉妒的目光,瞥了一眼胤禛,撞见他被惊艳,而露出微滞的瞳眸,朝他莞尔一笑,便看向九福晋。
她在九福晋一旁站定,与九福晋一道,对上首的皇太后和康熙帝微微福身。
起身时,沛柔曲手敲鼓,“咚”,随着这一声鼓点,舞姿展开。
长袖曼舞、柳腰扭转,足尖轻点。
她每击花鼓一下,长袖变幻时而低垂,时而高翘,全局掌控,在花鼓的节奏中翩翩起舞。
随着踏舞,发髻上点缀的珍珠、腰间佩挂的玉饰相撞,足踝系的金玲,发出银铃声响,足见她舞姿的轻盈柔软。
婀娜俏丽中,又不失刚健明快。
看得胤禛目不转睛,不常在外人面前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又见她因旋转、跳跃,渐红的裙摆,在空中荡起层层叠叠漂亮的浪花,天上悬挂的月华,吻上她的裙摆,星辉与她共舞。
突然翘起的嘴角扯平,心里不舒服了。
连月光洒下的星辉都能亲吻她、又能与她共舞,真想将她……
藏起来。
还有那么多人看她,嘴角一扯,唇抿得更直更薄了,他也才第一次看她穿汉服……
福晋在外人面前还是穿男装好看。
与四福晋的灵动、娴熟不同,九福晋做的功课显然不足,无鼓,只能跟随着沛柔击鼓的节奏踏舞。
按理,手上无鼓的阻碍,可以自由支配身体起舞,应该可以跳得更好,但瞧着她舞姿十分生硬。
虽说她舞姿刚健的力度是够了,但身姿不够轻盈,这般独舞还好,可在沛柔身旁,就显得四肢僵硬,施展不开似的。
她跳着跳着,听见一旁有王公大臣小声嘀咕,“四福晋的舞姿堪称绝色,连南乐府的舞姬都望尘莫及,九福晋……,额,还是看四福晋的净净眼吧!”
怎么可能……他们眼瞎,搞错了对象?
九福晋表情裂了开来,分出一点心神朝窃窃私语的地方看去。
但老祖宗的筵宴隆重、盛大,宴请的王公大臣俱到,一望过去就是乌泱泱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是谁对她的舞姿评头品足。
又看见十阿哥敦郡王一脸痴相望着她身旁那位,口齿喃喃,“四嫂跳得太好了啊。”
“真……”,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十福晋郭络罗氏·明玉扭了腰肉。
九福晋难堪地磨着牙,把受辱归结到四福晋身上,侧头看向另一侧,微愣——
她……她居然会跳舞……不是“无才”的文盲么?十岁便嫁做他人妇,又怎会习舞?
她面目嗔怒起来,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骗,绷紧牙,一面跟着节奏手舞足蹈,一面避开上首,用阴狠、恶毒的眼眸看向沛柔。
一侧视线太过火热,她不注意都不行,余光往视线处瞄,就见九福晋眼尾的纹路越发曲折,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果然,在舞蹈接近尾声,九福晋借着舞步朝她靠近,一脚就要踩到她的披帛上,企图让她摔跤,在众人面前失仪。
好算计,可惜针对错了人!
沛柔卯足劲,一个旋转,借着风力——
她的披帛与九福晋的披帛,在九福晋的脚下置换。
毫无所察的九福晋嘚瑟地把脚落实,用力地碾,拉扯间,身体被披帛一带,歪歪扭扭往后倒去。
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啊!”
随着一声惊呼,周围的王公大臣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摔恐怕没个半月无法下床啊!
九贝勒胤禟捂脸,这回脸丢大了。
上首的皇太后都惊了,皇上蹙起了眉,神情不高兴极了,像是在责备九福晋不会跳舞就不要出来献舞,真是丢人现眼。
“咚”,最后一个鼓点声落下,差一个下腰,一舞算作终了。
电光石火间,九福晋的腰被一条披帛揽住,借着披帛的力,没摔个四脚朝天。
两人双双完成下腰动作,柔软有韧劲。
沛柔起身,手一拉,将九福晋也拉了起来,收回了她腰间的披帛,披回自己身上。
众人不知是被四福晋的舞姿沉醉的,还是被九福晋的惊呼给吓的,都忘了呼吸。
而九福晋刚刚经历生死一线,又得知被自己最痛恨的人救了,一时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子却难以置信地盯着四福晋。
直到沛柔跪下行礼,缓缓开口,才惊醒众人,“老祖宗,孙媳献上的舞,难登大雅之堂,您的寿辰,孙媳想献上一份表心意的礼物,还望老祖宗和皇阿玛应允。”
九福晋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也就是说她难登大雅之堂呗,但因着刚被她救了,心里骂她不是,不骂她也不是。
这不上不下的,卡着真憋屈。
仁宪皇太后从惊余中回神,对四福晋很是满意,不仅有孝心,在被妯娌下套的情况下,仍出手相救,是性本善也。
她笑眯眯地,“老四福晋,虽然哀家不懂得欣赏柘枝舞,但哀家就是觉得没有人比你跳得更好,皇帝是吧?”
“是,是,皇额娘说的是。”
康熙帝赞同地点点头,心想老四福晋真谦虚,她的舞比起宫廷舞姬也毫不逊色。
皇太后得到康熙帝的附和,也就是替沛柔征得了他的同意,慈眉善目地看向沛柔,
“老四福晋,你要送什么礼给哀家?只要是心意,哀家岂会不收。”
沛柔盈盈一笑,“孙媳想作一幅画送给老祖宗。”
皇太后瞬间来了兴趣,声音暗含期待,“好,来人,赐笔墨、纸和釉料给四福晋。”
太监们得了吩咐迅速下去准备,四福晋要献礼,也就没九福晋什么事了。
她灰溜溜地往九贝勒胤禟的条案走。
胤禟见她走来,垂下眼皮,自顾灌酒一杯,放下的酒杯与案碰撞,好似这样就能发泄自己的不满,丢下的面子能回来。
九福晋睨了他一眼,略显心虚地坐下,突然腰间一疼,甚感不妙。
沛柔余光瞥向九福晋,红唇微扬。
害她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让她摔跤,只是不想让她破坏一个七旬老人的寿辰宴,不代表就是放过她。
这扭伤了腰,一时不察,没躺够半个月怕是难好,一着不慎,还可能不会好喽。
太监们抬来桌子,准备好笔墨、纸和釉料,便退守一旁。
沛柔看案上平铺的纸,抬手拾起笔——